他的手指再摸向袖袋時,袖袋早已經不燙了。
皇帝心下一動,趕緊去掏袖袋中的那個紅色錦囊,將錦囊握在手心時,感覺到它還有些餘溫。
他趕緊將錦囊打開。
之前他拿到這個錦囊后,曾把裡頭的護身符拿出來摸了好幾遍,但現在,護身符沒有了,只餘下了黑灰色的灰燼。
楚翊就在皇帝的身側,離得很近,看得一清二楚,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丹陽城時她送他的那道護身符。
楚翊彎了彎唇,不動聲色地也摸了摸袖袋,那裡也藏著一個錦囊。
皇帝攥著錦囊,看向了幾步外的顧燕飛,笑容滿面地說道:“丫頭,剛才多虧你救了朕。”
皇帝修長的手指在那大紅錦囊上反覆地摩挲了好幾下,眼神與動作皆是意味深長。
聽在別人的耳中,只以為皇帝是因為顧燕飛用鞭子及時拉住了他才會這麼說。
有了皇帝的這句話,那就意味著顧燕飛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
一時間,周圍一道道灼灼的目光全都投到了顧燕飛的身上,或羨慕,或嫉妒,或驚嘆,又或與有榮焉。
世家女們的臉色全都不太好看。
自上林苑獵場起,她們就把顧燕飛當作了最大的競爭對手。
不過,她們的家裡人分析過,大皇子雖然對顧燕飛另眼相看,可是顧燕飛的家世太尷尬了,就算大皇子有心,皇帝也未必會同意。
現在顧燕飛有了救駕之功,連皇帝也會高看她幾分。
要是這大皇子妃的位置沒了,難道讓她們堂堂世家嫡女去給大皇子當側妃嗎?!
身為世家女,她們丟不起這個臉!
庾朝雲的臉色更難看了,比方才還要慘白,攥著帕子的手也顫得更厲害了。
她旁邊好幾個姑娘在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可那些聲音已經傳不到她耳中了,一顆心急墜直下。
楚翊吩咐趙讓留在皇帝的身邊侍候著,自己則走向了畫舫邊緣那斷開的護欄。
顧燕飛也在查看護欄。
木欄杆的斷口凹凸不平,由於風吹日晒,被風雨侵蝕得有些掉漆,木材腐朽,甲板的邊緣掉了一些碎木。
看起來像是護欄年久失修,所以才會在皇帝靠上去時忽然斷開。
第186章
楚翊仔細地審視、檢查了斷裂的護欄一番,眸中飛快地掠過一道流光,語聲淡淡地吩咐道:“何烈,把內官監相關人等全部拿下。”
內官監負責皇宮營建的事務,哪怕宮裡有一扇窗戶需要修繕,也得經過內官監。
這畫舫“年久失修”,內官監的人難辭其咎。
“是,殿下。”錦衣衛指揮使何烈連忙對著楚翊作揖領命,跟著就抬手做了個手勢,乾脆利落。
十來個腰配綉春刀的錦衣衛步履無聲地行動了起來,旁邊幾個頭戴三山帽、著藍袍的內官監內侍登時面色蒼白,膽戰心驚。
周圍的其他內侍宮女也是噤了聲,眼皮一跳一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是真龍天子,其安危關朝堂,關乎社稷。剛剛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宮裡的畫舫上出了這麼大的意外,總要有人為此負責。
赴宴的那些人也都沒了之前那種悠閑的心情,面面相看,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楚祐目光沉沉地看著皇帝,眸底一點點變得深邃暴戾。
皇帝明明都從畫舫上掉下去了,居然連一滴水都沒沾上。
袁哲悄無聲息地走到楚祐身邊,默然不語,與他一樣,身形綳得緊緊的。
楚祐牙根咬緊,語聲如冰地恨恨道:“難道真有天佑君王?”聲音壓得低低。
袁哲暗暗地扯了下了楚祐的袖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楚祐抿唇不再說話,努力按耐住幾欲爆發的情緒,但額上暴起的青筋顯示出他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一眾錦衣衛井然有序地分散開來,朝甲板上的那幾個內官監的黑帽藍袍內侍逼近,形容冷峻威嚴,一個個宛如出鞘的長刀般寒氣逼人。
那些藍袍內侍無法自控地發著抖,兩腿戰戰。
皇帝在大太監趙讓的攙扶下走到了畫舫的艙樓前,在一把紫檀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對於周圍的混亂,皇帝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對著顧燕飛招了招手。
顧燕飛就信步過去了,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淺淺的笑靨,落落大方地走到了皇帝的身邊。
那神情自若的樣子似乎她面對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普通的長輩。
“丫頭,”皇帝看著顧燕飛,笑容更親切了,彷彿在看著自家孩子似的,小聲道,“你這符哪兒求來的?”
“我畫的。”顧燕飛小臉一歪,眸光流轉,陽光下,她的小臉瑩潤如玉。
未來兒媳婦這麼厲害嗎?皇帝不由瞪大了眼,儒雅的面龐上難掩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