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說你和宋足在談是真的假的?”爸爸開著車,目視前方。
他語氣平淡,惹得單煙嵐看了他一眼,如實回答:“真的。”
“偏偏是宋家的小子,你是故意的?”
他很敏銳,單煙嵐頭靠窗戶,“不是,爸爸,你別擔心。”
“你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我怎麼能不擔心,煙嵐,爸爸是怕你見識少容易被一些騙局繞進去。”紅燈前,爸爸停住車,扭頭擔憂的看過來,“宋家的水有多深你不清楚,在那種環境長大的孩子能有幾個心思單純,你現在還小,有什麼事背後還有爸媽給你罩著呢。”
她眼眶微紅,輕輕地嗯了一聲,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半響,紅唇輕啟,“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怎麼會是麻煩呢?”車子重新啟動,爸爸無奈嘆口氣,“你是爸媽唯一的女兒,就算是豁出去也要保護你。”
心臟攪在一塊微微泛疼,她咬住唇,不再開口。
每當爸媽擔心的目光和話語呈現在面前,她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目前的路是否正確。
就算真的沒有所謂的兄弟又如何,外界再怎麼黑暗畸形又如何,爸媽是真是假又如何,至少這一刻感受到的愛是真的。
自己追求的那隱藏在深處的真相如果不存在怎麼辦?
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該怎麼辦?
單煙嵐閉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氣。
校園的生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即使少了肆無忌憚的目光,還是有若有似無的視線投落在她身上,久而久之單煙嵐也習慣了。
宋足基本不來學校,她也不經常去他家,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一個星期了。
最原始的新聞被北越壓下去了,只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於浮誇和匪夷所思,上升到了資本家道德良心底線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新聞熱搜蜂擁而出,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全部壓下去。
這事過後,學校里一道道八卦的眼神比之前還誇張,畢竟她是受害者,還是有很多同學都過來安慰她,明面上是寬慰,其實話里行間都在暗示她說出事情的始末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好在吳歌和歐陽露見到她的為難,每次都替她擋。
陳爽兒的事情算是被這一條消息壓下去了一些,但只要在學校見到她還是有人會在她背後指指點點,之前風光的班長角色不存在了,現在任誰都會上前踩一腳。
吳老師不清楚是否知道這件事,恐怕知道了也沒所謂,見到陳爽兒在課堂上日漸低靡,問話都不回答后,她一拍講桌讓她到後面罰站。
單煙嵐在這個學校待了幾個月了,自然清楚這個班級所有人的真面目。
“老師。”下課前,單煙嵐舉手,“可以把班長的職位還給陳爽兒嗎?”
她看過來,“為什麼?”
“我最近精神很差,覺得不太能勝任。”她平靜道。
新聞的事情鬧的沸沸昂昂,她若有所指,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當事人身上。
“行。”吳老師答應了,粉筆隨意對著陳爽兒的方向指了指,“陳爽兒,下課把全班作業收了拿到我辦公室。”
全班發出一陣吹噓,吳老師拍了兩下桌子后才安頓下來。
下課,陳爽兒從前往後一個一個讓交作業本,幾個調皮的男生嬉笑著將本子丟地上,她一聲不吭彎腰去撿,在他們起鬨嘲笑的聲音下找下一個人。
她比之前看著更憔悴,露出的脖頸有明顯的淤青,她黑眼圈極重,嘴唇也一片乾裂蒼白,眼神無光,如同機器人一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顧完成自己的任務。
輪到單煙嵐,她根本沒看她,乾巴巴的說了一句:“麻煩給我作業。”
她什麼也沒說,纖纖玉手伸出,作業本放到她手上。
“對待這種人這麼溫柔幹什麼?”吳歌不知從哪蹦出來,在周圍人的起鬨下一把打掉了她懷裡迭起來的作業本,嘩啦啦地散落一地,“煙嵐,別忘了她都做了什麼噁心的事,這種人不給你下跪道歉都說不過去吧?”
吳歌趾高氣昂地揚起下巴,譏諷地看著毫無反應的陳爽兒,一旁的歐陽露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陳爽兒臉上,“下賤的玩意,怎麼不被你弟乾死呢?”
口哨聲響起,同學們幸災樂禍地看著這邊,吳歌勾唇笑了一聲,又打了一巴掌在她臉上,言語狠毒,“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逼樣,拿什麼和我們煙嵐比?還他媽叫你那狗鱉弟弟對煙嵐動手動腳,也就你和他最配了,別他媽來玷污煙嵐。”
“算了,吳歌——”歐陽露見事態越來越偏,忙拉了她一下。
吳歌不耐煩的別開手,“你不幫忙就別搗亂,這逼女可是找人猥褻煙嵐啊,你難道不為她生氣嗎?”
“生氣是生氣,但你也不能……”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周圍又看了一眼單煙嵐,“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單煙嵐從頭到尾靜靜的看著她們,不放過一絲一毫陳爽兒臉上暗藏的情緒,羞憤,恥辱,不甘,以及恨意。
她顫抖的身子和握緊的雙拳彰顯了她此刻內心的動蕩,根本不如表面那麼無動於衷,撿起了一地的作業本后陳爽兒站起來,低著頭準備路過她們。
“你的傷還好嗎?”
驟然響起的溫柔聲音讓全場寂靜,吳歌驚訝的看過去,見單煙嵐牽起一抹無害的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陳爽兒臉色一白,忙拉起領子遮住傷口,但已來不及,早在單煙嵐開口的時候其他人就看了過去。
“是你媽媽打的吧,看你臉色越來越差了,最好去一趟校醫室。”她嗓音溫潤,如同春風輕拂剛發芽的小苗,充滿著暖意。
陳爽兒嘴唇輕顫,厚重劉海下一雙黑沉的眼睛看向她,幾乎難以抑制眼底的恨。
“嘖嘖,和弟弟亂倫的滋味有多爽,你媽打的就有多狠吧。”吳歌笑嘻嘻地湊上來,直接拉開她的領口,大半鎖骨露出來,下面是更密密麻麻顏色暗沉的淤青。
掙扎無果,一道道如刀劍般鋒利的視線射向她。
單煙嵐撿起剛剛她因扭動而掉落的一本作業,慢條斯理地塞進她懷裡,微微一笑,“上次的馬卡龍好吃嗎?”
指尖收緊,指甲內逐漸泛白,她沒回應。
“如果不喜歡,告訴我就好了,我可以做你喜歡的。”單煙嵐替她整理好凌亂的領口,堪堪遮住嚴重的淤痕,“或者拿給家人朋友吃都可以,那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不要糟蹋,好嗎?”
吳歌皺著眉看這邊,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上次把馬卡龍扔掉了啊?靠,真他媽賤,以為誰都慣著你呢是吧?”
她扯過陳爽兒的衣領又要給一巴掌,單煙嵐將陳爽兒輕輕一推,她踉蹌著站到另一邊,吳歌落了空,咂舌訕訕地垂下手。
在同一個教室,遇到單煙嵐的時候陳爽兒都低著頭,吳歌看她很不爽,有時候會上去給她兩腳,歐陽露並沒有那麼情緒化,和平常一樣只專註自己的事。
吳歌欺負她似乎欺負上了癮,帶頭幾個女生在廁所堵她,拳打腳踢的好不愉快,單煙嵐起初並不知情,是有一天去廁所的時候看見吳歌叼著煙,正一腳踩在髮絲凌亂濕透的陳爽兒頭上。
見到她,吳歌掐滅煙,笑嘻嘻地湊過來,“煙嵐,過來踢兩腳唄,這女的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習慣了,還挺耐打的。”
單煙嵐無動於衷,看了一眼到底不知是不是昏過去的陳爽兒,對吳歌笑道:“你好吵。”
“什麼?”她微愣。
“聽不懂話嗎?”她站在廁所前,“我不喜歡聞煙味,不喜歡打架,也不喜歡碎嘴子,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許是第一次見她這麼說話,吳歌僵硬著身子立在原地,她難以置信地說:“煙嵐,你在說什麼?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幫你報仇嗎?”
“你覺得我需要嗎?”單煙嵐在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透過鏡子看過去,“你是覺得我沒脾氣,很好對付?”
“煙…煙嵐……”周圍還有別人,吳歌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尷尬的乾笑著,“你在說什麼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上次那是誤會,我怎麼會這麼想你!”
水流停止,單煙嵐甩了甩手,勾起一抹笑,“嗯,那你可以送她去醫務室嗎,快上課了,一身傷可集中不了注意力聽課。”
她看著吳歌,見她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單煙嵐輕輕撩開黏在她臉頰的髮絲,柔聲道:“辛苦你了。”
離去后,身後的廁所傳來劇烈的砰一聲,門板撞到牆壁彈回,緊接著一片死寂。
她坐回位置,正好老師進了教室。
放學后,歐陽露正好奇吳歌怎麼沒來找單煙嵐,本以為她自己先走了,下一秒吳歌就走進教室,帶著笑走到她們身邊,若無其事的和歐陽露聊天,親昵的挽上單煙嵐的手臂,如往常一樣在門口分別。
正打算拿出手機看一看公交幾分鐘後到,單煙嵐不經意一瞥,看見了許久未見的身影。
對方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車牌很熟悉,單煙嵐看到時微微一愣,見到那抹身影坐進去後有些驚訝。
宋足來接廖莉莎放學?
這一對讓人意想不到的組合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對面那輛車一直沒開,裡面的人不知道在做什麼,什麼動靜也沒有。
瞄了一眼,單煙嵐繼續打開軟體查看時間表。
還有五分鐘,時間還來得及,她邁步正打算去公交站,卻見廖莉莎從車裡出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讓單煙嵐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打開通訊錄列表給宋足打了個電話。
他過了幾秒才接,“喂?”
“你在校門口嗎?”她單刀直入,看著啟動車緩緩離去的背影。
“不在。”他說的毫不猶豫,嗓音懶洋洋的,“怎麼了?”
騙子。
單煙嵐嗯了一聲,“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北越那邊怎麼樣了。”
“還不錯,股市一直在跌。”他說的輕快,不知道在做什麼,那邊寂靜無比,“那老頭估計活不久了,就看是選公司還是孫子吧,怎麼樣,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