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嵐,怎麼臉色這麼白?”媽媽偏過頭擔憂地問。
她靠在車窗上靜靜的看著路過的風景,微微一笑,“有點累了。”
“也是,快要期中考了吧,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她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快駛入停車庫之前,單煙嵐邊解開安全帶邊問:“媽媽,我們之前是在哪座城市?”
“之前?”媽媽疑惑,“怎麼了?”
單煙嵐擠出笑容,“我發現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算了,也不是很重要。”媽媽無奈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邊下車邊欣然道:“晚上喝點排骨湯吧?我記得你爸喜歡在裡面加蘿蔔……”
“媽媽。”
冷不丁飄來一句話讓她頓住,不由得蹙眉看向舉止怪異的女兒,“煙嵐,你怎麼了?”
單煙嵐再次喚了一聲,緊盯著她,“我好像……有健忘症。”
“什麼?”媽媽走過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疑惑道:“沒發燒啊,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我發現我記不起之前的事情了。”她不管媽媽是什麼反應,繼續開口,“還有記憶錯亂,我上次問你哥哥弟弟怎麼樣,是我從小到大一直都認為我有兄弟,但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明明心裡記著他們卻從來沒見過面,也記不起他們的名字和模樣,媽媽,我是不是得去看醫生了?”
媽媽震驚的看著她,“你在說什麼?”
“我沒有騙你,我現在是很認真的在和你說話,媽媽……”
“煙嵐。”她打斷她,眼神里透出的擔憂讓她忍不住一顫,“先回去休息好嗎?”
看來她根本沒有信,只覺得自己的女兒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胡言亂語了。
半響,單煙嵐擠出一抹笑,“好。”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至此?
彷彿被什麼操縱著,越是往裡鑽越能發現漏洞,卻永無止盡,怎麼想也想不通。
原來在一片全是瘋子的人群中,她這種正常人也會懷疑自己嗎?
她不知道哥哥弟弟這個概念是哪來的,心底那一處熟悉又遙遠的親情存在感很強,卻不知為何從未出現在眼前。
鍾越的事情才進行到一半今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不是自己能沉得住氣她早就得罪眾人了,這種事出現了第二次,她比第一次冷靜思考的多,那時候她身邊有宋足,這次她以為身邊會有吳歌和歐陽露。
但事實給了她一刀。
身體很冷,心更是冷的刺骨。
“煙嵐,還不進來嗎?”媽媽站在門口看她。
這一刻,她真的不想進家門。
那是誰的家,她不知道。
溫暖從哪裡來,她更加不知道。
“媽媽……”這是她在極力調整情緒時忍住不顫抖的聲音,單煙嵐依舊站在車邊,平靜道:“我同學又約我吃飯了,今晚得委屈爸爸自己解決了。”
媽媽笑了一聲,“看來你和那位同學關係很好啊,去吧。”
既然她覺得她是因為壓力過大導致的心神不寧,好,她妥協。
涼風吹拂藏青色的制服裙擺,絲毫沒有吹散她內心的不安和戰慄,一瞬間,她覺得好累。
叫了一輛車,她靠在座椅上,無言地望著離家越來越遠的路,內心沒有一絲波動,過了十幾分鐘,車緩緩停在一個高檔小區門口。
“姑娘,你臉色好蒼白啊,不要搞太累了哦。”司機好心提醒她。
就連外人就看得出來她的疲憊。
單煙嵐與保安打了一聲招呼,除卻面色慘淡,她舉止與平常無異,就連腳步也沒有顯現出急切和躁動,坐上電梯的時候,正好見到廖莉莎的叔嬸遛狗回來。
“煙嵐。”廖阿姨笑著打招呼,“你是來找小宋的嗎?”
她微微一笑,“叔叔阿姨好。”
“誒,你好。”廖叔叔見到她很高興,腳邊的辛巴激動的衝上去蹭她的腳,不免笑道:“辛巴也很想見姐姐吧,別把姐姐襪子咬壞了。”
辛巴興奮地搖著尾巴,圓滾滾的黑色眼珠子直直的看著她,似乎想讓她摸,單煙嵐慢慢蹲下身子,在它柔軟的毛髮中來回撫摸,辛巴舒服的叫了一聲,惹得她輕笑。
“辛巴是不是想和姐姐走啊?”廖阿姨打趣,佯裝生氣瞪著它,“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走不動路,對莉莎也是這樣,什麼時候能改改你的臭毛病。”
單煙嵐彎起眼,嗓音溫和,“謝謝辛巴覺得我漂亮。”
電梯到達,他們和她道別,她笑著朝辛巴揮揮手,在它的叫聲中門緩緩關上。
嘴角的笑容還未散去,她靜默地注視著數字的變化,一動也不動,詭異的像個機器人一般站立著,直到門開啟,她才動了動身子。
不緊不慢的走到熟悉的門前,她按下門鈴,耐心等待。
沒過多久,門開了,宋足見到是她的時候愣了下,隨即笑道:“這麼想我啊?”
單煙嵐低著頭,身上還穿著校服,書包也沒放家裡,就這麼鬆鬆垮垮地背著,屋內的燈輕打在她身上,卻怎麼也看不清五官的輪廓。
“煙嵐?”宋足挑眉。
她動了動,渾身像是終於泄了力一般,書包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她抬起臉,已經淚流滿面。
一隻手溫柔的將她拉進門,明亮的燈光似乎也照亮了她的心房,她實在是憋了太久,無言地流下眼淚。
“寶貝,怎麼了?”上頭的嗓音溫柔至極,輕輕為她擦拭怎麼也流不盡的淚水,“在學校發生了什麼,還是和家裡人吵架了?”
她沒說話,只是一直哭,下唇被咬破,淡淡血絲流進嘴裡,她不顧此刻的狼狽,埋首在宋足溫暖的懷抱里默默的哭泣。
僅此一天,幾乎要擊垮她所有的防線。
原來讓人絕望如此的簡單,只要在這個世界上剝奪讓她有歸屬感的土地足以。
“別哭。”
下巴被輕輕抬起,單煙嵐在看到宋足的一秒,眼底終於有了光,這種落差感從何而來她不想思考了,眼下她只想緊緊抓住僅剩的港灣。
“宋足,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這是她進來的第一句話。
他眼神如水一般溫和,捧著她的臉慢慢俯下身,額頭抵著她,“怎麼會。”
“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語氣麻木,“我是不是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是來贖罪的?”
宋足被她的話逗笑,“煙嵐,人到這個世界都是來享福的。”
“可……可是我一點都不感覺幸福。”她眼眶通紅,眼角還留著哭過的淚痕,“是我長大了考慮的事情多了?還是我繞不過去自己的坎?”
“煙嵐。”他打斷情緒逐漸走向崩潰的單煙嵐,柔聲道:“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她猛地回神,抿了抿唇,無表情說道:“有人拍了前幾天在電影院被強吻的照片到了論壇上,還有鍾越手裡的那張圖。”
宋足面上不顯絲毫情緒波動,緩緩開口:“所以今天在學校受委屈了?”
她鼻子一酸,半響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上頭髮出一聲極輕的嘆聲,隨即她被摟在懷裡,宋足輕拍她的背,語氣無奈道:“真是個小可憐……”
單煙嵐埋在他的頸窩,似乎是極為渴求一般汲取他身上令人安神的味道,等緩過勁,她開口:“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是假的?”
拍著背的手頓住,低沉的嗓音響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