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蘇錦書果然被軟禁於南塘殿,這位驚世絕艷的美人兒回宮后猶如曇花一現,還未來得及引起眾人的提防,便銷聲匿跡。
起初,皇上對她十分上心,多次催問隗禮調查進度,並言說蘇錦書這樣的弱質女必定不會做出那等心狠手辣之事,此事應當是誤會或栽贓陷害。
然而,不久后,隗禮搜羅了兩名雪膚碧眼的異域美人獻上去,那兩位美人不僅長得美,更體態妖嬈,能歌善舞。皇上見色心喜,夜夜笙歌,很快便將蘇錦書拋在了腦後。
所有人都以為蘇錦書得罪了隗禮,這才倒了大霉,恐怕以後再無翻身之日,只能在形同冷宮的殿里自生自滅。
這就是所謂的心強命不強吧。
沒有人知道,蘇錦書被幽禁的日,過得有多滋潤。
隗禮照舊把她供起來,錦衣玉食,珠寶釵環,無一不精,比起在別院的水準,更要妥帖幾分。
只是他從不肯來見她。
蘇錦書也不急,安安心心在殿里住下來,時不時使人給隗禮送信,頤指氣使地提些或正當或過分的要求,全都被他一一滿足。
他知道她愛看些話本野史,便著人四處搜羅精品,隔一陣便往她這裡送上一批;擔心她一個人無聊寂寞,不知從哪兒弄了一隻通體雪白的波斯貓,供她逗弄消遣。
到了夏日,酷暑難耐,他便使人抬了好幾個冰鑒,放在大殿的各個角落裡,各地供上來的新鮮瓜果,她總是比皇上還要更早享用到。
兩人各自沉下氣來,像在進行一場不動聲色的博弈,誰都不肯先低頭。
隗禮無數次走在左近,目光盯著厚重的院牆,想象著她在牆的那一頭正在做什麼,徘徊良久,直到深夜方才黯然離去。
他過不了心頭這一關,不是怕他自己後悔,是怕一念之差,毀了她的一生。
她這輩都不會知道,他當時是為了什麼不告而別。
母親過世后,他在她的資助下,安葬了亡靈,接著,拿著剩下的銀去尋她,想要借還錢的理由和她多說上兩句話。
那日她院格外安靜,門口守候的侍女不知去了哪兒,廊檐下只能偶爾聽見一兩聲鳥雀的鳴叫聲。
他走到門前,正要敲門,聽見裡面傳來低低的人聲。
“阿貞,你姨娘託人送信來,想和我們家結親,娘看著你松柏表哥為人踏實上進,今年又考上了舉人,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想來問問你的意思。”這聲音是她的母親,燕家高貴的大夫人。
他當時心裡咯噔一聲,收回抬起的手,耳朵湊近門縫細聽她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細聲細氣地道:“母親,我拿表哥當親哥哥,並沒有生過旁的心思。”
隗禮鬆了口氣,聽見大夫人又道:“那倒也罷,左右你年紀還小,不著急,只是,你跟娘說說心裡話,你想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又沉默許久,才答:“門第身份,在女兒看來都不重要,只要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真心待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便覺得很好。”
大夫人嘆氣:“你這要求,說來輕巧,單這一生一世一雙人,便難如登天,我們這樣的世家,能約束后宅不至於寵妾滅妻,已經算是良配,你……唉……”
聽到這裡,隗禮默默退了出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擊破了他內心的屏障,打通他的經絡靈竅,令他一瞬間明白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妄想是什麼。
想要娶她,想要守護她一生,令她的臉上只有無憂無慮的笑容,心裡永遠沒有陰霾籠罩。
那麼,他就必得先成為配得上她的人。
於是,那天夜裡,他背上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奔赴京城。
他本意是想要投軍的,身上有些拳腳功夫,如果在天腳下拚命立些軍功,混個一官半職,往後去她家求親,至少不會太過難看。
沒成想,被一個老奸巨猾的掮客哄騙,稀里糊塗進了凈身所,然後被幾個彪形大漢按住,一刀下去,成了太監。
那名掮客,因此賺了幾兩銀,歡天喜地哼著小調走了出去,把他撂在一片血泊里。
曾經的那些少年野心,痴夢妄念,都成了個笑話,從此,他再也回不了頭。
當時,本已存了死志,況且他年紀已大,閹割成功的幾率本就偏小,很快便發了高燒,奄奄一息。
凈身所的太監們暗道晦氣,將他用草席捲了卷,扔在角落裡,不給食水,只等斷了氣好扔到亂葬崗里。
不知道怎麼,竟然掙扎著苟活下來。
或許,僅僅是因為,抱著那麼一線希望,想著如果上天垂憐,或許會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讓他餘生有機會再遠遠看上她那麼一眼,就憑著這一點點念想,便捨不得從這個無情惡毒的世間離開。
在深宮生存下來,在性情扭曲的環境里自保,一步步踩著別人的屍體爬上去,談何容易?每到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閉上眼睛,將和她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在腦海細細回味過一遍,從汲取力量。
他站穩腳跟后,第一件事便是將那個喪盡天良的掮客找出來,關在地牢里,親手行了“梳洗”之刑。
所謂梳洗,就是先用滾燙的開水澆遍全身,直至澆透,然後再用特製的鐵刷一點一點把那人身上的皮肉刷下來。
他極有耐心,一點一點慢慢地刷著,從白天刷到深夜,那人昏過去,他便親自用冷水將之潑醒,直到露出累累白骨,那人還沒有咽氣。
自始至終,那人一直在鬼哭狼嚎,求他給一個痛快,到了最後,眼眶流出血淚,連聲咒罵他,說他是個瘋。
呵,其實他早就瘋了。
他也是從那一刻才驚覺,自己在這噬人的深宮裡,早已變了模樣,扭曲了精神,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赤誠單純的少年郎了。
屠殺惡鬼的過程,自己也成為了惡鬼。
如今,上蒼給予的,遠比他奢望的要多得多,可他卻不敢要。
他早已沒有了資格,他比少年時更加配不上她,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步步為營、陰險詭詐、殘忍嗜血的小人。
他這樣的人,就應該在地獄里慢慢爛掉,慢慢死去,每一分殘存未滅的念想,都是對她的褻瀆。
————VρΘ18.cΘм
今天沒有了呀,大家不必等了,明天見~
預計有點偏差,這個世界還會出12篇番外,所以應該後天才會結束。
下個世界預告:胸大無腦十八線花瓶女星x毒舌經紀人νρò18.cò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