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鬼醫篇-2
他是葯人。
身懷特異體質,又有強韌的耐受力,眼睜睜看著周遭的葯人一個個死去,就只剩下他還活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吊在那裡。
他是那個男人最得意的完美作品。
是的,只是個作品。
來來往往的求葯者見證了這一點,無論是正道大俠,抑或是邪派匪徒,看著他的目光都是一樣的。
像在看一塊木頭、或一顆石頭,一幅畫作、或一件擺飾,即使他會呼吸也會動,依舊不會被當成人。
在這點上,正邪兩道達成了驚人的共識,於是高風亮節或是惡貫滿盈,於他也並無分別。
他只能默默地等待,或許在他達到目標之前就已經因為各種藥性在體內的衝突而死掉,但也或許他能成功,殺掉欲殺之人。
「嘿!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天,一個少年從窗外跳了進來,他背後是漫天的星光,他的眼睛在笑,嘴巴在笑,每個地方都染上了愉快的色彩,看上去開心而無憂無慮。
他覺得很刺眼。
「與你何干?走開!」他聽見自己冰冷而沙啞的聲音。
或許一無所有的人總會討厭擁有太多的人,因為看到對方的笑容而心懷憤懣,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卑劣,但還是無法控制。
明明是難得與他說話的人。
一定會立刻轉頭離去吧,他想。
「你身上纏了好多布條。」那少年卻不被他嚇跑,反而湊上前來,很誠實地描述他所看到的畫面,他的眼裡既無驚嚇,也無厭憎,只有單純的好奇。
非人者,也有穿衣服的資格嗎?他近乎惱羞成怒的道:「我就喜歡這樣,你管的著我嗎?」
那少年歪著頭,看上去依舊笑吟吟的,卻反手將自己的外衣脫了,披到他身上:「若是風邪入體,可就不好了,就算你不喜歡,還是得多加件衣裳。」
「……」他頓了下,一時間無言以對,好一會兒后,才像是洩了氣般,低聲問道:「就算我再怎麼趕你,只要你不想,就不會走,對吧?」
「是。」那少年嘴角笑得更開了,親暱的湊到他身邊蹭著他:「雖然瘦了些,可你生的真好看,我白天就注意到你了。」
「別碰我!」他側身一讓,厲聲道:「我不知道你怎麼進來的,但我周身是毒,你想死嗎?」
「不給碰嗎?」少年有些失望,一雙晶亮的眼直直盯著他,還眨了眨:「其實我是想將你偷走呢。」
「……」
那時候的他,覺得這人討厭極了,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樣,永遠無法預測他下一步的行為,還有那張臉,永遠都在笑,刺的他眼睛生疼,好像要流出什麼似的。
所以,是何時開始,他不再覺得刺眼了呢?
***
「那個笨蛋!」
夜色下,凌雲深披著月光急急趕路。
孤身上路也就罷了,竟然還愚蠢到自曝蹤跡,莫非他以為自己實力強橫,以一能擋百?
他尋了一個月都未曾探聽到絲毫消息,卻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竟然從幾個小賊口中問出了線索,所幸雖有些路程,卻不算太遠。
或許是跑的太急,體內真氣流轉,一不當心竟然走岔了氣,他身子一軟,狼狽地用手撐住身旁的一棵樹,咳了咳,大口喘著氣。
那年,他氣勢洶洶的將少年趕了出去。
那話委實蠢到他不想再聽一遍,若是能夠輕易逃跑,他早就離開,還需要等人來偷?然而若拿不到那個男人手裡的秘本,了解自己這被改得七零八落的身體該如何照護甚至調整,就他這樣,逃了也是必死無疑。
那個看上去天真又無辜的少年卻出乎他意料的敏銳,在離去前,笑道:「若是你有不能走的理由,就讓我幫忙你消滅那個理由吧。」
如同來時的輕盈敏捷,走的時候亦是相當乾凈俐落,如此年輕就有這般身手,假以時日,只怕更加不可限量。
只是,那與他並無關係,他淡淡地想著,就只是個怪人罷了,大概也不會再來了吧。
伸出手,他將那件外衫攏了攏,把自己再裹得緊一些。
其實,還是挺暖和的。
他閉上眼睛,難得睡了場好覺。
那少年果然沒再出現,他摸了摸那件被遺留的衣裳,屬於少年的氣味已經很淡了,但還是聞的出來,既然物主不來,那他就據為己有,不還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在七日之後,那少年又出現了。
不但蹦蹦跳跳地來到他眼前,還找來了一個幫手。
一個冷冽嚴酷、不苟言笑的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