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執念
「想做什麼,去做便是了,我總歸會陪你的。」裴明蒼將人放倒回床上,拉上被子,眉頭擰起:「現在,你該做的只有好好睡上一覺。」
明明眼睛都快閉上了,還硬要拉著他說話,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堅持,裴明蒼有些無奈,但又捨不得對這個難得任性的人太過強硬。
易和澤這回倒是乖極了,闔上了眼帘,很快就又沉沉睡著,他身體尚未完全康復,又讓裴明蒼翻來覆去折騰了數個時辰,早已經超出負荷,只在沉入黑暗前,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意。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若他當一名醫者,那他就能夠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好身邊的人們了。
他曾經以為未來便是漫漫行於黑暗裡,滿目寂寞,永無止盡,反正一輩子是那樣的短,或許很快就能結束。
然而一輩子又是那樣的長,長到他身邊開始多了不一樣的人們,長到足以讓一段心情生根發芽,最終開出一朵花。
他做了一場夢。
夢裡他回到了過去,那段無憂的時光。他的四肢縮小,變成孩童的模樣,在花園裡奔跑著。
一直陪伴著他的貓還是那樣的可愛,不知不覺間,他跑到了門口。
記憶里的爹娘容顏,近在眼前,他伸出手,被娘親抱了起來,屬於娘親獨有暖暖的香氣便縈繞在他身邊。
他們似乎在跟他說什麼,他睜著眼,努力豎起耳朵,最後終於聽清楚那些話語。
「澤兒,你辛苦了,是爹娘不好,對不住你……」
他搖了搖頭,像個幼兒般依戀的蹭著娘親的懷抱,「不辛苦的。」
……
易和澤猛地睜大眼睛,胸口急遽起伏,好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一雙手將他扶起,又遞了杯水到他的唇瓣,他張嘴啜飲了幾口,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還在屬於裴明蒼的大床上。
「作夢了?」裴明蒼看上去並不太在意,見他將水喝完,又再倒了一杯。
「嗯。」易和澤轉了轉眼眸,方才夢境里的畫面已經隨著他的清醒而轉趨模糊,只剩下淡淡的殘影。
然而即使夢境只餘十之一二,他還是感到了懷念,他的爹娘在夢裡,依舊是如同記憶里的一樣,對著他寵愛的笑著。
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模糊了容貌與聲音,那份思念卻更加清晰。
無論他的爹娘究竟是怎樣的人,對他而言,都是只希望自己孩子可以平安順利活下去的、再普通也不過的父母了。
「現在可不是在夢裡。」似乎不願看他繼續坐著發獃,身旁的男人握住他的手,掌心傳來的熱意讓他回過了神,乖乖任由男人將他牽下床,走到了門口。
「你睡太久了,出來吃點東西,活動活動筋骨吧。」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又是晴朗的天氣,看來他似乎睡過了晚上,直接跳到隔天了。時臨盛夏,日光已是極盛,曬在身上,感覺全身都暖呼呼的。
想了想,他又扯了扯裴明蒼的衣袖,待男人低下頭看他時,才微笑道:「一起走。」
裴明蒼聞言,停下腳步,咳了咳后,才面無表情地道:「……那是自然。」
***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是那樣順理成章。
於是他們便忽略了,仇恨造成的執著之心。
「徐管事,你太令本座失望。」裴明蒼沉著臉,他終究太過輕忽,給了面前的老人可趁之機。
「我在此地經營數載,可不是區區剝奪個職位,就能將我拔掉的。」徐管事沙啞的笑了笑,在他手裡牢牢捏著一包藥物,眼神如淬了毒的箭般,陰冷的對著眾人。
「他人呢?」裴明蒼突然轉頭看向水碧,淡淡問道。
水碧點了點頭:「沒有問題。」
裴明蒼滿意地重新將視線回到徐管事身上:「本座不願在他面前動手,既然他此刻睡的好好的,那咱們便來談談正事。」
「徐管事,你莫非以為我永遠不會殺你?」裴明蒼眼底森冷:「交出葯,你還有活路。」
「主上,我不怕死。」徐管事搖頭:「若是少了這份葯,即便他雖然已經好了九成,也永遠無法完全康復,對吧?」
裴明蒼面色一片沉冷:「你待如何?」
「我要主上您立下誓言,此生不與那人見面!」
「喔?我以為你會要我殺了他。」裴明蒼漠然道。
「承蒙主上教誨,我已經明白了。」徐管事神態恭敬,施了一禮:「比起將他直接弄死,我的確更想看他痛苦,求而不得的凄慘模樣。」
望著徐管事看似卑躬屈膝卻又胸有成竹的模樣,那話語里依舊是滿滿的惡意,裴明蒼沉聲道:「......恐怕你有所誤解,若是那個男人,大抵永遠不會如你所願吧。」
月光下削瘦的容顏,即使黯淡無光,依舊清澈而寧靜。
那個人打從一開始,就能與世無爭。
就算沒有了他,那個人也能好好的活著。真正無法失去對方的,其實是他才對,而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男子。
「主上為何執意如此?」徐管事神色陰暗,嘶啞地開口:「為何您取了那朵花,就像什麼都放下似的,您明明與我相同,無法忘懷裴家慘死的亡魂阿!」
「亡魂嗎?」裴明蒼淡淡道:「如此說起來,我的確是見到娘親了。」
徐管事聞言,神色遽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