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到離門口最近的一桌,我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往地上一敲。
“!啷!”玻璃碎裂的聲音突兀而又刺耳,在場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我仍是笑著,手裡拿著的是碎了的玻璃瓶。
那幾個男人很快恢復了面上的表情,但顯然是被我激怒了,衝上來不由分說的就是一通狂揍。
他們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混混,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就是醉成爛泥,也能把他們一個個的腦袋敲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靠著手上的瓶子才沖了出去,走時不忘拉上我那個已經嚇呆了的男同學。
他竟不知險惡,還跑回去踹了那男人褲襠一腳。
雖然他這麽做很冒險,但看到那男人捂著褲襠痛苦地蹲下來,我心裡立即有了一種奇怪的快感。
那男人在我腦中早已被種種最變態、最殘忍的手段虐待到死去。
“快跑!”我當然馬上撒腿狂奔。
跑過許多個街角,我們確定沒有人追上來了之後,才停了下來。
“你還真是會找麻煩。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哈哈,你變成豬頭了。
”我指著他那被打到變形的臉狂笑。
“還不是你惹的禍。
”他說。
“好玩。
”“想不到你的性格這麽惡劣。
”他架起我的手,“走吧,我們回去了。
”“誰更惡劣?我認為比起皮外傷,不能人道更能讓他難過。
”他竟然靦腆地笑了出來,說:“我只是看不慣他這種人渣……”我已經很累了,眼皮也在打架,可我還是看出來了。
我說:“你是gay吧?”他也沒有否認。
我拍拍他,往前面走去,還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上。
我的意識逐漸抽離我的身體。
他把我扶起來,喃喃地說:“醉鬼……”2第二天,我整個人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似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叫囂著難受。
尤其是大腦,就像是快要壽終正寢的陳舊機器似的,隨時都有報廢的危險。
我從來沒有試過喝這麽多烈酒,即使是再優秀的身體,也必定承受不住,何況是我這副已經被摧殘得不堪一擊的軀體。
昨晚的同學們來找我去食堂吃飯,我拒絕了。
今天我只想呆在被窩裡。
可是,他們可真夠鍥而不捨的,下午的時候又來找我。
說是上午已經為我跟老師請過假,讓我不用擔心。
既然人家這麽熱情,我若是再拒絕也太說不過去,於是我換了衣服精神委頓地跟著他們去食堂。
“沒事吧?”一個男的走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問我。
我應了他一聲。
我不習慣與陌生人交流太多,抬頭一看,才發現是昨晚那個gay。
我不動聲色地移開身體,拉開與他的距離。
我以為我做得很好,可惜他還是發現了。
他苦笑著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又重新回到那群男生的隊伍中去。
我本想就這麽算了,可還是抽風似的走過去對他說了一句:“昨晚,謝謝你。
”他笑了出來。
他的笑容平凡無奇,卻給他的臉平添了一種別樣的風采。
後來,他跟我並排著走路,沒再跟那群男生一起。
他喜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搭話,可惜我沒那個閑聊的心情,只隨便支應他。
他也不惱,就這麽跟著我似乎也是有趣的事情。
我乾脆再不理他。
那時我的肚子已經是餓得狠了,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胃在輾轉收縮著,很是折磨人的意志。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在黃色的麵條裡面發現的那隻蜜蜂,立即有一股酸意湧上口腔,我捂著嘴匆匆退到路旁的草地上乾嘔起來。
跟我走在一起的同學都圍了過來,紛紛表示他們的關心。
我接過不知是誰遞過來的面巾紙擦了嘴角,鼻子里吸入了那紙上的人造香料的味道,又是一陣噁心嘔吐,這回只能吐出一點黃疸水出來了。
我痛苦地蹲了下來。
幾個男孩七嘴八舌地商量著要把我送去校醫室,我只蒙蔽著眼睛,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很快,有個人將我背了起來。
我掙扎著推開那人,全身劇烈地抖動。
“我……我可以走路。
”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很差,可是我還是盡量說服他們。
因為我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尤其是男人。
洛澄-昨晚上將我送回來的那個男孩,他走上前來,默默地跟著我走。
男孩們不再爭執。
我們穿過我住的高級公寓式宿舍區,再穿過普通宿舍區,走到食堂前面的時候,裡面已經是人滿為患。
我煩躁地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去找位子,無意中憋見對面籃球場上一個熟悉的、令我毛骨悚然的身影。
那人顯然也看見我了,他領著幾個人向我這邊走來。
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在迅速凍結。
洛澄大概是發現我一臉慘白,問:“你怎麽了?”我沒有答話,腦子裡想著的唯一字眼全是一個字:逃!不理會我那幾個同學,我撥開人群,往食堂裡面走去。
穿過了一個個買飯菜的隊伍,我才發現這食堂只有一個出口,另外的出口大概在廚房裡面。
我只好往二樓跑去。
二樓人比一樓還多,不過也許我可以借著這一點掩蓋行蹤。
於是我在一個靠著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不顧桌上其他的人訝異眼光。
我往下望去。
他和他帶來的幾個人被學校的警衛攔在食堂外面,另外還有一些學生打扮的人上來驅逐。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人卻突然抬起頭往上看,他的目光正好對上我的,我連忙低下頭。
樓下的騷動很快就解決了。
那群人被趕了出去,圍觀的學生們也都作鳥獸散。
緊繃的神經終於放了下來。
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胃就開始扭曲著痛了起來,那痛感狠狠地撕扯著我的神經。
我離開了那張桌子。
我回到一樓,看見那些男孩子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座位。
他們見了我,都紛紛向我招手。
我走過去坐下,洛澄把一份熱氣騰騰的飯菜推到我面前。
我再冷漠,也忍不住感激地對他笑了。
此時我的確是需要好好地吃上一頓飯,於是我也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他們都在討論剛才那個小騷動。
男生的聒噪程度,可以比女生還厲害,我邊吃飯邊想著。
隨後我又想起,我既沒跟這麽多男生相處過,也沒跟女生相處過,憑什麽下這個結論?飯後我跟同學們道了別,洛澄追了上來。
他說他有很好的止吐葯,要我去他的宿舍拿。
大概,他是一個好人吧。
我用我貧乏的經驗判斷著,因為他的眼睛總是那麽純凈,讓我自慚形穢。
我拒絕了他,愣愣地出了校門。
3我傻乎乎地出了校門。
這學校是一所三流大學,建在市中心,對面是一個大型購物廣場,成日里鬧轟轟的。
車子很多,人也多。
我默默走著,那喧鬧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卻怎麽也爬不進心裡去。
好像很冷,我抱住身體。
三月的天氣,雖然仍帶了點冬季的余寒,我身上穿的卻是可以禦寒的厚夾克,可是還是冷。
我抬起頭,天空是一片陰霾,是下雨的前兆。
我又低下了頭。
洛澄站在我面前,對著我微微笑著。
“你去哪裡?”“隨便逛逛。
”“廣場裡面現在正在搞特價,要不要進去看看?”我搖頭,往前走去。
忽然我又轉過頭來。
“你別跟著我。
”我說。
洛澄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話,他苦笑著撓了撓頭,很不知所措的樣子。
然而他還是說:“我……你知道我是那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