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志 - 第622節

垂下的輕紗羅帳將大床圍了起來,她身在其中,彷彿在一條小船上,卻不知下一刻會飄到何方?夏夜有些燥熱,還好牆壁的夾層中儲滿冰塊,帶來絲絲涼意,驅散了暑氣。
她蓋著薄被,睜大眼睛,茫然的望著上方。
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雪白的肌膚,捲曲的頭,像個娃娃!夜漸漸深了,銅雀宮燈也吹熄了大半,僅留下幾盞散著昏黃的陪護在床邊的侍女忍不住 困意悄悄睡下,安心的睡吧,即便被現了,她也不會責備,再說如今的她已不需要日 夜不停的監護,等到了明日,等到了明日,一切都不;同 了。
明日?她眨了眨眼睛,恢復了幾分生氣,而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慢慢將身上的錦被扯下,將雪白纖細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中。
她打了個哆嗦,縮了縮身子,一絲絲寒意慢慢將她纏繞,讓她柔弱的身體顫抖起來,一點點變冷。
她縮進身子閉上眼睛,眼角又沁出一滴晶瑩,卻執拗的不肯 蓋上被宮闕外,月華如霜,繁星低垂,夜 色越深沉-o那寒意也越來越濃重,漸漸又變成了溫熱、熾熱!她雪白身上染上一層霞光般的紅暈,分外耀眼。
她意識越 昏沉,隱隱約約還存續著思緒。
只要這樣,明 天就不會到 來!只要自己再生病,他就又會來看 自己大喜之日,坤元宮中。
皇後娘娘坐於鏡台 前,在數名侍女的服飾下,插好金鳳釵,穿忽有宮女急匆匆走入,跪於簾外“娘煨,您快去看看吧,公主“病了?”皇後娘娘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髻“怎麼個病法?不是心裡怯了裝病吧!時辰已定,王侯公卿都也請了,讓她撐一下吧!”“不……不是的,娘娘,公主她身子忽寒忽熱,如今……如今已是身體有所好轉,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三章 須忘“叮鐺”一聲 , 鳳釵溥地。
“你說什麼?昏迷不醒?”皇後娘娘鳳目圓睜,回頭望向地上侍女。
“是……是……”侍女顫顫巍巍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吶吶應是。
皇後娘娘皺著眉頭,顧不得整理 !\},快步從宮女身旁走過。
眾多太監宮女匆匆跟上,當班太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擺架永安宮!”永安宮中,燈彩猶在,宮女們的臉上卻再無半分喜色,沒頭蒼蠅似的亂闖,直到聽聞一聲“皇後娘娘”駕到,紛紛向著鳳輦跪下。
皇後娘娘下輦直行入宮,直來到臬嘉公主的床榻之前,才稍一停步。
伸手撩開層層羅帳,坐於床邊,只見柔嘉公主臉色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滲出晶瑩的汗珠。
緊閉雙目,輕顰眉心,雖在昏迷之中,小臉上猶顯出痛苦之色。
皇後娘娘伸手輕撫臬嘉公主的臉龐,感覺入手滾燙,臬嘉公主臉上的痛楚也就染上她的臉龐,她頭也不回的問道:“太醫,近來柔嘉的身體不是好多了嗎?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跪在一旁的太醫臉色同樣難看,聞言身體一顥“據老臣診斷,公主殿下她……她受了風寒!”“只是受了風寒?”皇後娘娘回頭質問,言語中隱著怒氣,一雙鳳目掃過太醫與臬嘉公主貼身的侍女。
“是,真的是受了風霉。
”皇後娘娘深噓一口氣,知道這不是作的時候“你抬起頭來回話,公主需要多長時間方能痊癒?”太醫抬起頭露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苦臉“公主殿下她風寒入骨,再加上原本身子就孱弱,如今……如今已是危在旦夕,哎,性命尚且難料……”又哪談得上的“痊癒”二字 7皇後娘娘的臉豁然變色,柔嘉體弱多病,她向來是知道的,但哪怕是在治癒之前,也未有過如此險惡的情狀,怎料到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不能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太醫實話實說“憑老臣的醫術,最多也只有三分把握,其他的皆看天命,不過……”皇後娘娘聽的心中冰涼,這太醫已是太醫院最好的醫生,就連他都說只有三分把握,那臬 嘉豈不是凶多吉少。
陡然聽他話中還有轉圍的餘地,連忙咎科道:“不過什麼?”“不過公主她大富大貴吉人自有天相……”就是以皇後娘娘的氣度,也有些忍不住斥罵的衝動,一個大夫突然講起了 的天象命數,如何能夠讓人信服,她又非尋常愚婦。
太醫 見皇後娘娘臉色,再不敢拽詞,連忙言歸正傳“不過,公主殿下本來的身子經過許仙許翰林調養才有好轉,許翰林的醫術天下聞名,老臣遠遠不及,不若將他請來為公主殿下醫治,定然能夠藥到病除!”皇家之事,哪有道理好講,柔嘉公主若真遭了不測,他這主治的太醫必受遷怒,便不敢趟這趟渾水。
皇後娘娘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更加明白事情的緊急,思慮了片刻向門外行去,到跨過門檻 時道:“你自精心調治,若是救得公主,本宮必然重重有賞,若是不然……哼 !”她冷哼一聲踏輦而去。
銅鼎中升起煙熏繚繞,將殿堂熏的一片馨香,四下里寧靜非常,唯有殿外一聲聲蟬鳴闖入其中,卻也顯得清寂遼闊 了。
嘉御皇帝盤腿坐於蒲團上,身著一襲沒灰色道袍,頭上挽著道髻,便如出家的道士一般。
入定打坐,這已是他每日必行的功課,初時只是為了尋求長生的熱切,但坐的久了,卻覺得心意漸漸寧靜下來,渾身說不出的清爽。
然而今日,他卻有些心神不寧,久久無法入定。
在早朝方散的時候,同樣有太監向他稟報了柔嘉公主的病情。
他雖然要行功課而未去探望,但心中總有一絲挂念。
太陰真人坐於他的對面,忽然開口道:“你的心亂了。
”“師尊,我那皇兒!”嘉御皇帝無奈睜開眼睛,總是自家骨血,又怎艙全然不顧呢?“須志。
”“弟子愚鈍,心總是難靜,不知如何忘法,請師尊指教。
”“你可還記得昨日宴席上品味珍饈美食的快意?”嘉御皇帝回憶,宮中新進了一位名廚,昨 日為他奉上幾道味道特異的佳肴,他又剛好感到腹中飢餓,大朵快頤一番后,重重賞賜了那廚師。
但如今他方用過膳,胲中飽脹。
雖然還記得那時自己是快意的,想要體會那時的心情卻是決然做不到 了。
“不記得了 !”“你可還記得月 前,過一次怒?”月前他在批改奏章之時,一個小太監不甚打碎了花瓶,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勃然大怒,差點處置了那太監。
那件事還歷歷在目,但此刻也絲毫找不回那 時的心情了。
“不記得了 !”“你可還記得你父皇?”“當然記得。
”嘉御皇帝本能的答道,雖然先皇去世已有二十餘載,但他這做兒子的怎麼會不記得父親昵?太陰真人睜開眼睛,又問了一句“真的嗎?”嘉御皇帝仔細思量時,卻連形容都模糊不清了,留下最深的印象竟是太廟中的畫像。
曾經經歷過的種種,如今只留得唏噓回顧了,而且,難辨真偽。
縱是二十年不忘,二百年又如何呢?太陰真人道:“以此心觀之,你還不 能忘嗎? 若是忘不了,縱然煉成金丹與你服下,百年之後仍是一場虛妄 !到那時候不忘也要忘了! ”嘉御皇帝默然良久,終於重新閉上 7 眼睛,不過片刻,便安然入定。
這時候宮門外傳來一些喧鬧。
“娘娘,陛下的旨意,這時候誰都不見,一律擋駕,您莫要奴才 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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