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覺得手臂被人扯住,拉在一邊,問他道:“牛兒,你怎麼來了這裡?”趙才子一楞,牛兒是他的乳名,他是屬牛的,兼之他從小就倔強好鬥,才有這麼個名字。
但長大之後就不許人叫了,除了家裡長輩,誰看這麼叫他,就得嘗嘗他的拳腳。
然而回頭一看,卻更是愣住,訝然道:“你是吳伯?”這吳伯六七十歲的年紀,穿一身粗布棉衣,此時雖己入夏,卻做冬日打扮。
吳伯曾也是清幫里的老人,同鹽幫交戰時受了重傷,就在趙福作了門房,小時曾照顧過趙才子幾年時間,感情頗好。
只是後來突然不見了,說是回家養老了,他還為此哭了好幾天。
算起來,離觀在己有十來年時間。
趙才子於異鄉見得故人,心中不勝歡喜,道:“吳伯,這就是你家嗎?”他粗枝大葉的性格,卻不曾察覺,吳伯的面容同當日一模一樣。
吳伯卻是一臉焦急,又問道:“此地己非陽世,牛兒,你怎麼到了這裡?”趙才子一病不起,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聞聽此言一下子呆在原地,才想明白許多東西,喃喃道:“我,我己經死了嗎?”他在一瞬間想起了爹媽,想起了叔叔,還想起醉花蔭的小桃紅,想想這些東西都一去不返了,不禁悲從中來,嚎咱大哭。
第三十三章 大月許仙坐於靜室、室內昏暗舊片.只有一點擅香再冉.卻並不急著陽神出竅。
過了一會兒,一道白影推門進來道:“還說作了萬全準備,怎麼又讓這趙家公子,失了魂去?”卻正是白素貞,回身關上房門。
許仙道:“天意難測,你快幫我算算,他的魂魄遊盪到了何處,我即可陽神出竅去尋他。
”而且他可不會在沒人護法的情況下陽神出竅。
白素貞掐指一算,道:“己有了眉目,所幸還沒有落在鬼差手中,但位置在變,要不還是我去吧!”許仙道:“是我跳起的事端,怎敢勞煩姐姐,還是我去吧!”他心裡想道,若那小子真的被黑白無常帶回陰司,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他前世的身份同陰司有莫大的干係,實在不願在這時候同地府扯上關係。
兩人爭執起來、這時門又被打開,小青進來道:“好了,好了,你們一起去吧,我替你們護法就是了。
”許仙道:“好青兒。
”給她倒了杯茶水。
而後二人一起端坐床上,一起陽神出竅而去了。
小青坐在桌邊,喝著茶水,望望許仙又望望白素貞,覺得似乎真的有那麼一點配,只是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是為了誰,她也不明白。
深巷中。
趙才子忽得痛哭,把吳伯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他的嘴道:“瓜娃子,嚎什麼嚷、驚動了旁人有你好受。
”趙才子又鳴咽了兩聲,才止住聲響,吳伯見他小小年紀就落到這一步,也不禁哀嘆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勸道:“人生自來,難免要走這一遭,放寬心吧!”趙才子也是潑皮的性子,知道哭之無用,也就收聲,四下一瞧,只覺得這小巷和人間也沒什麼區別,問道:“吳伯,這就是陰曹地府嗎?”吳伯道:“要是陰曹地府,哪有這般自由,被鬼吏鎖住就鎖走了,到了鄂都,不知道要怎麼上刀山下油鍋的折騰。
”趙才子聽這戲文里的東西忽然真切起來,也覺得悚然,道:“我又沒做什麼大孽,怎麼會刀山油鍋的。
”他雖然囂張跋危,但欺男霸女的事情,還真沒幹過。
吳伯上下打量他一番,搖搖頭道:“背後說人壞話,尚且要下拔舌地獄,你”趙才子被他瞧的渾身一抖,他雖不曾在背後說過人壞話,當面倒是抽過別人的嘴巴子,不知道要進什麼地獄。
只是沒想到地獄的刑法如此嚴苛。
吳伯道:“這裡是蘇州西郊的大月城,這裡當家作主的是大月王,聽說同陰司中的官吏有交情,所以一向沒有鬼吏來這裡捉鬼,可以放心呆著,總勝過到陰司受苦。
”又囑咐道:“等一下你一定要底下了頭,跟緊了我、切莫生事。
”說罷脫下身上塊肩,蒙在他的頭上。
趙才子一驚,蘇州西郊不是一大異晃墳嗎?在陰間竟然是什麼大月城。
這時巷口一個行人停下向小巷裡張望,問道:“是老吳啊,那是何人?”這鬼長相平常,只是後腦勺一個拳頭大的洞,顯是被人敲死的。
吳伯解釋道:“你真是讓人敲壞了腦袋,被人勒死的小三你都不認得拉?”趙才子大感有趣,這地方介紹人,竟然是先介紹怎麼死的.可見他的況沒肺。
吳伯暗地裡扯扯他的衣袖,趙才子連忙點頭,鳴鳴的應對了幾聲。
那人腦袋不太靈便,便點點頭道:“時候還早,午時莫忘了去參加‘磷火會”晚了可就沒得吃了。
”說罷就走了。
吳伯鬆了口氣,拉著趙才子,轉挑偏僻的小巷,走到一間房前,一頭闖了進去。
趙才子歇了歇、問道:“吳伯,我們跑什麼啊?這裡的人,不,這裡的鬼還能吃了我們不成?”吳伯嘿嘿冷笑,只是不語,最後道:“你好好在這裡呆著就是了。
”讓趙才子瞧的一陣心寒。
許仙與白素貞攜手立在西郊,荒郊之上,亂草叢生,卻有一座小、城,極為突兀。
在二人眼中,這城若有若無,若虛若實。
城門上刻著“大月城”三個字。
許仙問道:“姐姐,這是什麼東西?”白素貞道:“這就是所謂的鬼市了。
”許仙道:“鬼市?”白素貞解釋道:“並非所有的鬼魂都願意輪迴,就如同你不願意接受東嶽大帝的記憶一樣。
一入輪迴,本心全失。
而有的鬼也覺得做鬼比做人好,不知譏餓,不畏寒暑,自在逍遙。
”許仙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道:“一入輪迴,生死兩難,輪迴確實還不如做鬼。
不過難道陰司不來管嗎?”白素貞道:“我聽聞東嶽大帝在時,律法嚴明,疏而不漏,卻沒這些東西。
但如今的陰司就沒那麼清明了,但凡有些法力,有些關係,就能拉起一幫鬼眾,佔山為王,陰司即是無力是無心討伐。
”許仙只覺得那“東嶽大帝”四個字真如泰山一般壓在心上,明明有許多的疑惑,偏偏又不能去詢問,因為一問之下、他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
三茅真君在三宮九卿中排在末位。
己是如此可怖,那東嶽大帝,更強的屬臣,未必不能看破自己的把戲。
他沒想過要稱王稱霸,做什麼帝君。
便只想著維持原狀,維持如今平靜的生活。
如今安寧的生活,以及身邊這幾個女子,便是他的幸福所在,別無他求。
佛道兩家的爭執,碧落黃泉的分際,實在離他太過遙遠。
但這樣的生活能維持多久,連他自己都不能明白。
這時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許仙的手,白素貞對他微笑,雖然並不言語,眼神彷彿再說“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許仙敵下心事,也笑道:“我們走吧!”便攜手向大月城中走去。
二人的神魂中,一個閃耀著金藍色的華彩,一個則像是乳白色的光暈,此時一起收斂了光芒,同尋常的鬼魂沒有分別。
他們只想了找到趙才子,並不願多生是非。
吳伯出門了,去參加什麼青磷會,臨行前交代趙才子在房裡休息,千萬不要出來。
趙才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貼著燒餅,卻又如何靜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