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禮並不會對眼前的人有任何同情之心,也不會想要幫他。他只是自己無聊,走著便就來到了這裡。
霍汌既然是這樣說了,‘生死由命,一切都是定數’。那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只在眼前的桌子旁坐下來。
外面細雨依舊下著,望眼看去一片霧茫茫的。
霍汌陪他喝了幾杯茶,突然道:“王爺如果是真的有閑心,那可否陪下官在這霧雨中走一會?”
他頓了頓又道,“下官已經是個將死的人,可卻還沒有在這宮中好好走過一回,如果就這樣死了,其實還有些不甘心。”
說著,又一杯茶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今天穿著白衣,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清透,臉上的那塊紅色印記也淡了很多。
那塊印記,幾乎覆蓋滿他整半張臉,另一邊臉上戴著金色的面具,讓人無法看清他真正具體的長相。
只是一般大家都認為著,他露出的這半邊臉已經這麼醜陋,那遮擋起來的,肯定是會更醜陋吧。
蕭禮其實是有些不願意的,他並不喜歡在這種霧雨中行走,會令人覺得心情煩悶。
但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他忽然同意了,起身道:“好。”
霍汌讓人去拿了兩把油紙傘過來,撐開,一把給了蕭禮。
蕭禮遲疑著,眸中情緒讓人無法真正辨清,但還是接了過來。
兩人一起出了流瑟宮,去蕭禮之前未出宮建府時喜歡的一個地方。
裡面看上去雜草叢生,但卻實際是蕭禮以前種的一些草藥。
就這麼一個荒廢的院子,但卻是他在宮裡最喜歡的地方。
蕭禮指著道:“這一片是忍冬,那一片黃芪……”
但現在看來,卻也都只不過只是一堆枯草葉。
霍汌沒有回應他。
蕭禮又忽然側過頭來,冷笑:“你讓本王出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你想讓本王救你?”蕭禮眸子徹底陰冷下來,恢復他以往的那副冰冷嗜血,“本王只會想提前殺了你。”
他腰上的長劍已經拔了出來,指向霍汌脖子下方。
這個世界上,他不允許除了自己跟雲深以外,有任何能解除他自己所下毒藥的人存在。
即使這個人曾讓他有過短暫的知己之感,他也無法容忍。
面對他這樣突然來的殺意,他以為霍汌會失望惱怒,可霍汌卻只是輕皺了下眉,手中的油紙傘丟在了地上,然後平靜閉上了眼。
顯然是不準備有任何的反抗,也許他知道自己是必死無疑,所以不想做任何的無謂抗爭。
但這樣,蕭禮也不會有任何的心軟,他手中劍在對方脖子上輕劃過一道,看著流出殷紅的鮮血,並沒有任何的快感,也沒有任何的不忍。只最後,他突然想看看,這人隱藏著的那半邊臉究竟長什麼樣?是否真的醜陋無比。
他不想去揭掉一個死人的面具,所以在對方還未死之前,他手中的劍又突然移向了那張金色面具。
霍汌始終在雨中挺立著,即使那劍劃過他脖子,也沒有往後退一步,只是又突然睜開了眼,他看向對方,眼底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只漆黑一片,如黑夜一般。
蕭禮的劍已經划向他面具,從耳後挑斷了那根固定面具的繩子。
“哐——”地一聲,面具掉在地面的青磚上。
霍汌渾身發著抖,不知道是由於寒冷,還是脖子上的傷口導致的。他另外的那半邊臉上紅色的印記也漸漸被雨水沖洗去,露出一張十分清麗又帶些妖嬈的臉。
可惜這張臉在不斷地變蒼白著,臉上被洗去的紅色污跡流下來,跟他脖子上的血混在一起,落在白色衣袍上。
蕭禮的眼中的冰冷驟然變成驚慌,他不敢置信,心口劇烈起伏,幾乎一瞬間無法呼吸,自己快讓自己窒息。
手指發顫,手中的劍也再握不穩,搖晃著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
“雲深……”蕭禮覺得自己這一瞬間幾乎是快要崩潰,他這麼久的隱忍壓制,在此時徹底瓦解,整個人像是困獸一般,他無法行走,幾乎站不穩,身體搖晃著,“你是還在怪我么?怪我沒有認出你……”
他慌亂地想過去,想將人擁在自己懷裡,慌亂地解釋:“對不起阿深,如果知道是你,我寧願刺向自己也不會將劍指向你……”
他似乎是想要急於證明,慌亂到極致,也害怕到極致,他害怕雲深會生氣,會失望。他等了那麼久,一直在等著雲深回來,卻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下,害怕這一場的見面又會是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