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他們一家出發去龍恩寺沐浴戒齋一個月,算是為去世的親人祈福,也是一種宣告,宣告章家沉寂三年後,即將復出。
雖然沒有回老鄉丁憂,但那時是形勢所逼,章小侯爺雖領皇命在朝中任職,可也只是點卯了事。
寺中她和祖母住同一院落,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捧經誦佛,虔誠而平靜。偶爾有一梁都貴人送來拜帖,也被祖母婉拒了。
一月之期到時,她的馬車跟在祖母身後,平靜的心似乎隨著顛簸終於找回了上山前的不安分。
撩起車簾往外看,滿目青山綠樹,鳥也稀少,沒什麼好看的。
“有什麼好看的?”這時五哥走馬到了旁邊,也這麼說道。
兩人每天都見到,畢竟齋戒也要向長輩請安,可不能細細打量,此時一看。都覺得對方變了一些。或許是他騎在馬背上,矯健英姿;或許是她染了經書佛香,往日靈動的眉目多了溫婉的柔靜。
“啊!救命!”密林遠處突然驚起飛鳥,求救的聲音一呼即消,恍惚都以為聽錯了。
可她知道沒有聽錯,因為五哥已經一聲招呼不打打馬飛奔而去,她急叫的“五哥”混在眾多聲音里,聽不清了。
三哥第一時間過來把她帶到祖母車上,二哥四哥騎馬守在馬車邊,大哥帶著一半的家衛已經追著五哥去了。
一群人圍著馬車,憂心忡忡地往城裡趕去:不敢留在原地,怕是調虎離山被各個擊破。
她捏著袖子里三哥塞過來的短刀,一顆心都提著。
沒走多遠,就有馬騎追上,斷後的家衛稟報是五哥他們,一群人才鬆了口氣。
大哥五哥確實安安全全回來了,五哥馬上卻帶著一個女郎,看著年齡相差不大。
隨著他們回府沒多久,府里就接了第一封拜帖。她猜著是那女郎家人的,如果不出錯,除孝后,五哥的婚事也能定下來了,畢竟有了肌膚之親。
她倒是沒變化,小綠卻寸步不離跟了她整個春節,還直過了半個月,她才恢復了常態。起初沒想到,到後來她也猜出來了。覺得好笑,她和五哥不是兄妹,也勝似兄妹,想什麼呢。
她和五哥確實沒什麼變化,她不知道五哥知不知道,反正五哥一如以往的學渣,全靠她在三哥那裡吃透了“喂”給他。
不過內外院的規矩立起來了,五哥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進後院甚至她的閨閣,他們教學的地方也擺回了外院的勤學堂,教她規矩的嬤嬤立在旁邊,一舉一動都恨不得拿著尺子量。
這時候他們都知道私底下的小花招早被大人看在眼裡,紅紅臉意思意思一下后,就恢復了常態,畢竟都皮實。
倒是三哥的教學還是在他書房裡,她猜測可能是三哥懶得為她勞動。因為被嬤嬤盯的時長加長,她一到三哥這裡,整個人就跟沒了骨頭一樣,坐哪兒都要找個墊背的。
三哥還是冷冷淡淡的,不過她自覺混熟了,賴著依著最後竟然混進了他懷裡。當時一時是震驚的,也覺得太親密。可三哥還是該冷淡的冷淡,卻沒推開她。想想沒人亂進他的書房,舒服的人又是她,她賴著混著就習慣了。
“大嫂進門時,你這個小姑子也要頂起一些事,過段時間祖母會讓人再教你規矩,這些功課,”他頓了一下,“不太重要的,你就不用過來了。”
“……定了6月份?”這麼快嗎?她比他們晚脫孝2個月,但不能第一個月就辦婚事,那太難看。
“嗯。”章炎丞把她的腦袋摁下去,又去捏著她的手,一根根摁著捏過,偶爾就著筋碾揉,一本正經。
念念靠回他懷裡,躺的舒舒服服,被捏得有些鬧春困:五哥的疑難問題已經講完了,最近他的課業越發簡單,也不知道哪個說通了大哥。
章炎丞低頭就能親到她的發頂,還沒過八歲生辰的小姑娘已經很漂亮了,帶著稚氣和嬰兒肥的漂亮。卻也已經到了議親的年紀,而他11歲,周歲12,依大梁禮,也是個能成家的大人了。
祖母在談五弟的婚事時,自然也問了他的。他當時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她。如果是她,覺得,那還是可以的。
既然有了這個心思,她和五弟的距離就要拉開了。再見她時,心情也異樣的不同,到了夜裡,他就明白不同在了那裡。
大嫂進門那天,所有人都很忙。府里是以軍功起家,祖制“自力更生”,不養“三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大奶奶,所以下人很少,夠用就行。
她的貼身丫鬟小綠和管事娘子鄭姑姑都被叫去使喚了,沒人管她,臨了就被也沒多少任務分攤的五哥拉住了:“跟我走。”
她被帶到了五哥的院子,空蕩蕩的,他的人也在為府里的婚事忙活。
五哥不知道從哪裡拉出一捆柴,在院子里的角落裡起火:“帶你嘗好吃的!雀兒你見過吧?”等她點頭,五哥眼睛賊亮:“那雀肉你肯定沒嘗過,我跟你說,特別好吃!”
“你的生辰禮沒有好好過,”那時候府里除孝,打掃的、拜訪的、大哥婚事操持的,“我給你補過。這雀兒是我抓的又養了幾天,就等今天大家忙著沒人顧著我們才帶你吃的。”
五哥兒動作熟練,他為了這天和上得了檯面的廚藝已經在外面試了好多次了,絕對入味、夠好吃!“你就安安靜靜等著吧。”
她很感動,跟著眼巴巴看著,倒沒說“自己還沒脫孝”的話,他們還小,在長身體,所以雖是守孝,可卻並不是不食葷腥的。
雀兒在拉她來之前已經變成雀肉,此時架在炭火上烤,配料邊抹邊轉動,還有短刀划拉助入味。慢慢變黃,泛著油脂肉香的美食頓時叫她咽了咽口水。χγùzんáIωù2.cом()
五哥兒看到,得意地笑了,越發賣力地盯著,直至香味越來越濃,確認好了,才呼呼吹著,迫不及待撕了小塊肉絲吹著塞進她嘴裡:“怎麼樣好吃嗎?”
她都沒咀嚼就猛點頭,也確實好吃:“我自己來,五哥哥你也吃。”她都好久沒叫五哥哥了。
她沒發現,五哥兒也沒發現,可看著火邊昏暗的她,卻笑得滿臉都不知道的溫柔寵溺:“還很熱,我喂你。”
又撕了一塊吹著飛快塞進她嘴裡,她甜滋滋地吃了,下一口已經“啊啊”張著嘴等著餵食,足見此人何等適應能力。
眼看一隻雀兒剩下最後一口時,她不張嘴了:“五哥哥你吃,你吃。”
長棍上戳著五六隻雀兒呢,被她推讓,五哥兒也沒推來推去,張口吃了。然後可惜剩下的雀兒不太燙,她已經自己抓著啃了:撕了幾口后覺得不痛快。
五哥兒哈哈笑著也抓著小拳頭似的雀兒啃,沒一會兒倆人就啃得只剩下最後一隻,推讓了兩下就你撕一口我撕一口地吃了。
剩下最後一口時,正在她手上,兩人互視一眼,突然就搶上了。
肉並不是真的那麼好吃,也不是真的饞肉,或許,或許只是對方正好是可以歡喜“爭搶”著玩兒的正確。
五哥兒到底沒用半分力氣,身體卻很捨得“搶”過去。眼見肉絲已經進了她小嘴時,腦袋一翁,不知道怎麼想的,竟是一下子改了主意貼上嘴去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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