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上）
小賢
當天放學忽然下著大雨。很多的同學都因為沒有帶雨傘，被迫留在學校，期待雨過天清。
但這對我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影響。我並沒有召我家的司機過來，因為我還不想回家……我不想對著奶奶，甚至有點氣她……真可笑，當初為了anson，一心想考進這家高中，費了這麼大的勁，日夜的努力溫習，直到我收到通知書那刻，是多麼的歡喜若狂，我還認為自己的努力終於都有成果，但為甚麼……原來這一切只都是奶奶的安排，而不是我自己真正努力得來的。即使是同樣入到了這一家高中，但意義卻完全不一樣了……我討厭這種感覺……一種……好像被人安排好了一切……把我的命運寫好……我不要，我很怕……我會不會像彬哥哥一樣……我覺得自己好像受到無形的束縛……我不要……
我很想找人跟我談心事，去宣洩……可是小慧不知道為甚麼鐘聲一響起就走了。明明雨傘也沒帶……果然，還在生我氣。
她到底在生甚麼氣呀！？怎麼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的！
碰考經過音樂室，今天沒有合唱團，也沒有戲劇堂，室內空空如也。
太好了，正合我心意。
忽然想彈琴來著。
我坐在其中的一個鋼琴前，想也不想，歌曲也並沒有多想，就只是隨心，隨意的去，起手就彈了。
一開始的琴鍵每一下都很重，只是單純的發洩。一下又一下的衝擊，像是大聲的宣告我的不快，但後來，卻夾雜著一點點的酸味。
沒錯，我生氣的，並不單是她給我的安排，胡亂下的決定，而是我的自尊！我那時候居然像個傻子一樣跟我媽媽耀武陽威……我真傻……
音樂室的另一座鋼琴彷彿在和應我的心聲一樣，傳來了柔和，悅耳的伴湊。可是，那並不是一般單純的伴湊。音色中傳來了一點點的慰問……以及挑戰的意味。
他步步的迫近，甚至直迫作為主旋的我。
可惡，區區的一個伴湊，給我安份一點！
我更為努力的搶回主導，作為這首曲的演湊者，主旋，怎能輸給伴湊，任由它妄為？我更賣力的彈，讓聚光燈打在我的身上。
可對方並沒有輕易的放棄，還是一直的緊緊咬著我不放。那可是一輪的激斗！他就這樣一直圍著聚光燈走，繞著我一起演湊，只要稍有差池就會給他被拉下來。我從沒有想過這一首曲可以這樣的演湊。這是戰場上的殺戮，音符的廝殺！
最今我不甘心的，是即使把對方壓下，也並不是全然的勝利。對方根本依然還未盡全應戰力！
少瞧不起人！
我狠心的鞭策對方，迫使對方使出全力。而對方也相應的給我作迴響。
可恨的是，這樂曲並不長，快要到結尾了……還想繼續下去呢。
我倆用沉重的音作這首曲的修尾。
「richardclayderman,lyphardmelody，星空下的鋼琴家。意想不到你居然會這一首呢。」
「anson？」
其實，我並不有多驚訝這個人會是anson。是他准沒錯了，畢竟能有本事跟我這樣的聯彈，可不會有多少人做到。
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很牛，就只是……這麼冷門的一首樂曲，他怎麼會知道，還反過來的問我？
「你是在感到很不服氣，想要反擊你的奶奶？」
「你怎知道的？」anson一語道破了我的心。
「你剛剛不是在說了嗎？」
「嚇？」
他用手指指著鋼琴，說：「你的鋼琴告訴我的。」
他看我一臉懵懂的，便開始解說：「在語言學的角度，語言其實都是一堆的編碼，透過語意，聲音的大小，高低音，語調等來表達思想。如果這個理論套用到音符上的話，其實音樂也是一組組的編碼，語言的一種，你剛剛在用音樂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呀。」
「……你肯定你剛剛說的都是中文？」
「真的有這麼難懂嗎？我差不多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懂了……算，沒關係。說吧，細節到底是怎麼樣。」
「你剛剛又說我的剛琴告訴你了？」
「可是音符沒有語意呀，它只告訴了我你的情感，沒告訴我細節呀。」
還以為他有多利害。我長長嘆一口氣，說：「一直以來，我也以為我是憑自己的努力，考進這一家高中，我一直都引以為自豪……我相信是我自己的努力做到……可是今天奶奶說的真相，就好像把我的努力都推翻了一樣。我一直以來的努力，根本上得不到任何的成果。我還依然甚麼都不是，一無是處。」
「是這樣嗎？那剛剛跟我聯彈的又是誰？」
「？」你這個人，能不能別說話總是這麼玄？
「你覺得，以剛剛的演湊為例，能彈出這個水平的人有多少？」
「大有人在。」
「跟我們學校比呢？」anson看著我，說：「比如安安呢？他能嗎？」
「怎麼可能？」居然拿我來跟那個廢柴比。
「那麼他又甚麼都不是嗎？」
「……」
「他呀，需然也是笨人的一類，但做事非常細心，把一些細節交給他做准沒錯。這就是他的優點。其實你也有你的優點，比如你彈琴其實很利害！根本就只八級的水平。自然，你不能否定你自己。如果連你自己都否定自己的話，還會有誰來肯定你？你告訴我，你這次考的是全級最後一名嗎？」
「師奶沒說，但我感覺……」
「他是e班的一個傻小子。但他可是靠自己的力量來考進這一家高中呀，怎麼成績還要比你低？這表明甚麼？」
「……」
「就以這次的英文為例，你是自己班的包尾嗎？」
「不是……」
「那麼包尾的這個人又甚麼都不是嗎？每一個人也得跟其他人比才有意義？難道每一個人都要像智彬一樣考榜一才算得上是意義？這個世界有多少個第一可以容得下天下這麼多人？自然，別忘記自己的努力。比起過去，你是在一步步的成長呀。回想一下當初的自己，你能在別人臉前彈琴嗎？現在的你能走上大舞台了！還走去拍廣告的，你當初有幻想到嗎？再看看你第一次的英文測驗，與這次的考試比，考試難多了，但你也還差一點就及格了。還有，是那一個運動白痴跑完了4千米的長跑？是那一個克服了幽閉恐懼症，能好好的享受躺在海底隧道一晚？回頭一看，這麼多的壯舉，是誰幹的？是你奶奶迫你的嗎？其實你成長了不少你自己不知道。你說你甚麼都不是，可是在我眼中，你是一個很努力，不斷成長，不斷努力的洛智賢。」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真實名字。
我看著他那刺熱的眼神。
這個笨蛋，傻瓜！這所有的努力，都是因為你……是你使我成長的……他的話使我滑下了感動的眼淚……原來得到別人的認同，是多麼感動的一件事，尤其是他對我的肯定……我真的有這麼的努力嗎？
「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種話的人。你這個混蛋，把別人弄哭了。」
「有很多的東西你自己不知道罷了。」anson輕輕的撫摸我的頭，然後站起來，走到窗邊仔細的看，說：「雨停了，要一起回家嗎？」
「嗯！」
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回家了。雖然還很想問他為甚麼和我家距離這麼遠也還要送我回家，但這都不重要了。能跟他一起真的很幸福呢。
不過，明明有了刑康，卻依然這樣的深愛著另一個人，多少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差不多到門口時，見到小慧獃獃的坐在一旁……明明雨已經停了，可她為甚麼還在？
「小慧？」
她狠狠的盯著我，說：「我再也不想再理你們之間的事了。」
然後氣沖沖的走了。
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