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 離島的人 第76節 (2/2)

任惟神情不變,手上轉著方向盤,讓車身拐了一個流利漂亮的彎,語氣隨意地跟應春和說未公開的家族秘辛:“不會,我放棄了繼承權。”
應春和愣了一下,微微感慨:“啊,那麼值錢的公司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聽到他的話,任惟不知道為什麼短促地笑了一聲,才說:“不喜歡的東西要來也沒什麼意思。”
在任惟一步一個腳印地將自己的公司創立起來,做出成績時,他就已然做好了脫離任家的準備,他不再享受任家為他帶來的任何便利,同時也不再需要任家給他的任何東西。
他從那為他遮陰擋雨小半生的屋檐下飛走了,不再做安於享樂、服從規訓的鳥雀,選擇飛往自由廣闊的天空,尋求他真正想要的,也庇佑他真心愛護的。
應春和佯裝不知一樣,低頭擺弄手指:“市值百億的公司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呀?”
任惟覺得他故意裝不懂的樣子很有意思,唇角微彎:“我喜歡什麼你不知道嗎?”
路口亮著紅燈,車子停下來,應春和偏過頭看任惟,看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點著,袖口的銅色扣子跟著晃動,星子般閃爍。
啪嗒一聲,應春和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吻上任惟的唇。
平日總嫌漫長的紅燈,任惟頭一次嫌它短暫。
三。
二。
一。
綠燈亮起,應春和坐了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帶,神情安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唯獨殘留水光的紅唇暴露著他方才的大膽行徑。
車子重新發動了,看似平靜地融入車流中。
下車后,應春和被任惟摁在車門上親吻時,才知道一切遠沒有那麼簡單。
明知任惟同樣壓抑著濃重的思念與愛意,應春和卻不知死活地將其挑起了,為此,任惟必須要他承擔後果。
回到任惟的家裡,應春和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家裡長什麼樣,就再度落入熱吻中。
他的背先後貼過門、柜子、牆壁,最後貼上柔軟的被子,無可抑制地下陷。
下午的那場雨好似又繼續落了起來,愈來愈大,將他的身體整個澆透了,渾身濕答答的,在狂風驟雨里無聲顫慄。
但他並不感到寒冷,也不討厭身上黏膩的感受,只是在雨滴落下時扣緊任惟的手。
意識混沌間,應春和似乎聽到任惟說了模糊的愛,努力想要聽得更清楚些,但身體沒能領會他的意思,先一步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任惟已經走很久了,應春和打開手機,搜索了一圈詞條,將每一張有任惟的照片都看了一遍才起床。
任惟的家裡布置得有點冷清,東西很少,應春和對此點評:看起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想到自己也會在這生活,應春和認為不能這樣放任下去,遂打車去了最近的商場,選購了許多東西,有他看來實用的,也有他看來任惟會喜歡的,其中裝點家裡的東西佔少數,情侶用品占多數。
回程的時候,應春和收到了一封郵件,得知他寄出的那幅畫作榮獲比賽最高獎項,舉辦方在郵件里邀請他前往美國紐約領獎。
這是應春和在美術上獲得的最高獎項,或許在獲獎名單公布后,作為畫家的應春和也將被更多人知曉。
一切都是嶄新的、燦爛的、美好的,應春和不禁生出更多新的希冀。
要畫更多更好的畫,要辦畫展,要跟任惟幸福生活到永遠。
任惟結束繁瑣的告別儀式與遺產繼承后,回到家中跟應春和一起拆他今天新買回來的那一堆東西。
拆包裝的過程中,應春和先後宣布了兩則消息:一、他畫了任惟的那幅畫獲了獎,要去美國領獎。二、他決定搬來北京,跟任惟同居。
任惟消化了一會兒,肉眼可見地雀躍,絮絮叨叨起來:“你一個人去紐約嗎?你第一次去紐約可能會有很多不便,還是得找個人帶你才好。正好我對紐約很熟,可以陪你一起過去。”
“搬來北京跟我一起住,真的嗎?你想什麼時候搬過來?明天我們就回去幫你搬東西怎麼樣?”
“任惟,你話好多。”應春和嗔怪地打斷了任惟的話。
任惟想繼續說又不敢繼續說下去,一臉憋屈地乖乖閉嘴,老老實實地繼續拆包裝。
“搬東西倒不是很急,也不需要特意搬很多東西過來,畢竟之後又不是不回去住了。”應春和一一回答任惟的問題,“美國的導遊么,倒確實缺一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考慮帶上你。”
任惟點頭如搗蒜,努力推銷自己:“我英語很流利,對紐約很熟悉,而且還能帶你去很多好吃的餐廳和好玩的地方。”
他的推銷效果顯然還不錯,得以成功讓應春和在一周以後帶上他一起前往了紐約。
落地紐約后,應春和在酒店聽完任惟準備的攻略安排,沒有表示自己想去哪一個地方,而是慢吞吞地問:“這些地方你以前常去嗎?哪個最常去呢?”
任惟當下知道那份攻略失去了用武之地,恍然明白應春和其實對好看的風景、美味的食物都興趣寥寥,只對任惟過去生活的地方留有興緻。
他們一起去了任惟在紐約的公司,吃了公司樓下的賽百味,而後去附近的廣場喂鴿子。
鴿子熱情又親人,用尖尖的喙啄食應春和掌心的麵包塊,帶來細微的痛感,但應春和覺得這痛感也伴隨著幸福一同降臨。
任惟站在草坪邊緣的台階上,從口袋裡掏出早早寫好的一封情書,像宣誓一樣為應春和朗讀。
“你好,應春和,這是一封寫給你的情書。”
“寫這封情書給你的人是三十歲的任惟,你的現任男友。你總說他運氣很好,但你不知道,在他看來,他這一輩子運氣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遇見了你。感謝你的堅持、寬容、熱烈、勇敢,讓他得以有機會再次與你攜手同行。你畫過那麼多畫,調過那麼多顏色,卻不會知道,他的世界也是由你親手染上的色彩。”
“應春和,”任惟望嚮應春和,眼眶微微發紅,水光輕輕閃爍,“你在我心裡,是世界上最好的小畫家,獨一無二的色彩魔法師。”
“我愛你。”任惟的聲音有些哽咽,目光卻很堅定,“直到永遠。”
應春和安靜地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下一步動作,輕聲調笑:“我還以為你會掏出戒指來呢。”
下一秒,任惟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來了一個小盒子,裡面裝的卻不是戒指,而是一條銀色的項鏈,吊墜是一尾湛藍色寶石雕刻而成的魚。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