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 離島的人 第72節 (1/2)

上揚的尾音好似一根細繩,牽動著應春和的心,晃動、飄搖,臉頰的緋色漫得更厲害了。
人都來齊以後,林景濤便跟陸鵬一起去端了點吃的過來,有壽司、炸雞、年糕,還有當地的蚝烙、粿條卷,被一眾人取笑他這小酒館雜糅了多種文化,不倫不類的。
林景濤笑著給他們每個人拿餐具:“我這是入鄉隨俗好吧?開在咱們離島沒點當地美食也說不過去吧?”
興許也是為了營造氛圍,店裡用的餐具都是金色的不鏽鋼材質,一個個金光閃閃。
見到那餐具的第一瞬間,應春和的瞳孔微微一縮,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耳朵就先被任惟伸過來的雙手給捂住了,替他將一旁筷子與碗碰觸的聲音隔絕在外。
更早一點,任惟就發現了應春和不太能聽尖銳的聲音,比如指甲刮玻璃的聲音,不鏽鋼筷子跟碗碟碰觸的聲音,那些聲音會讓應春和渾身不適,故而在看到餐具時,先一步反應過來捂住了應春和的耳朵。
周遭的聲音被完全隔絕後,心跳聲顯得格外響亮。
在明顯有別於正常速度的心跳聲里,應春和輕輕呼出一口氣,小聲問他:“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任惟挑眉,笑容得意:“很早就發現了,這還不容易?家裡的餐具和鍋基本上都見不到金屬的,還有一回你去隔壁拿東西,發現武凱正用金屬筷子在吃飯時,特意隔得老遠跟他說話。”
想來也是,應春和的任何喜惡與習慣都逃不過任惟的眼睛,不需要應春和特意去說,任惟自己有眼睛會看,有心會記。
應春和低頭,很不好意思地笑著,想將自己的雀躍和心動都藏起來。模模糊糊間,聽到任惟跟林景濤解釋了一番,很快他們桌上的餐具都換成了木質的。
明明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事,但依然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鄭重其事、珍而重之。
在任惟的手垂下來時,應春和悄悄地湊過去牽住了,不動聲色地維持一個彆扭的姿勢用單手去吃東西。
酒過三巡,在座眾人紛紛染上醉意,個個大著舌頭說話,訴說近況,回顧往昔。
原本說著今晚少喝點的陸鵬已經喝高了,鬧著要聽歌。林景濤指了指酒館里的一個小檯子,說那個檯子就是用來給人唱歌的,也有音響,問陸鵬想聽什麼。
聽到能唱歌,邊上有人提議:“要不誰上去唱一首吧?”
應春和心思微動,迎著眾人的目光站起身:“我去吧。”
“好好好,我來幫你放伴奏。”林景濤跟著應春和往小檯子那邊走。
林景濤給應春和介紹了一遍他店裡的唱歌設施,小屏幕還有k歌模式,特意給想唱歌的客人準備的,儼然就是一個小型ktv。
應春和把想唱的歌調了出來,點擊播放后,伴奏的音樂從音響里潺潺流出。
應春和握著話筒的手有些出汗,剛開始聲音也有些發顫,但依舊是好聽的,瑕疵並不明顯。
台下的同學都很捧場地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跟熒光棒似的搖了起來,整個小酒館化為一場小型演唱會。
唱到歌曲高潮時,應春和已然漸入佳境,微微抬起眼,在一眾搖晃的白色燈光中對上任惟的雙眼,溫柔輕唱: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從來未順利遇上好景降臨
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
賜我他的吻
如憐憫罪人
我愛主
同時亦愛一位愛人”
旁人或許聽不出應春和歌聲里的情感,任惟卻無比明了,明了應春和的擔心、恐慌與苦痛,那些應春和不肯輕易流露的悲傷與難過都在此刻難得慷慨地盡數告知任惟。
任惟與他遙遙相望,哪怕沒有鏡子,也深知彼此眼中閃動著如出一轍的水光。
他想:這一回,應春和不必祈求天地,不必祈求天父,不必將希望寄託於得不到回應的神靈。他會替應春和擋去所有災禍與苦難,哪怕天地動蕩,應春和也始終擁有安穩平靜的一隅。
第85章 “任惟,我想跳下去”
一曲畢,應春和從台上下來,任惟起身過去牽住他的手,以自己有些喝多了為借口跟在座各位道了別。
直到出了酒館走到沙灘上,任惟的手都還牽得很緊,用力到仿若要將兩隻手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入了夜的海是偶有褶皺的墨色綢緞,潮聲隱約。
“任惟,你要走了吧?”應春和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不知是剛剛唱了一首歌,還是什麼別的緣故,聲音微微有些啞。
“嗯。”任惟沒隱瞞,“下個月要回北京處理一些事情,可能要一段時間。”
應春和的手動了動,任惟以為他想把手抽走,憂慮重重地握得更緊,都讓應春和覺得有些痛了。
那點痛意如新生的草劃過應春和的指尖,細密尖銳,卻佯裝無事,略微無奈地看向任惟:“我只是手有點出汗了,你鬆開點吧,好痛。”
任惟聽見他說痛才反應過來自己用力過了頭,鬆開一些,但沒放開,嘴上說:“出汗就出汗,我又不嫌你。”
“我嫌,黏黏的又不舒服。”應春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任惟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了手,緊接著,搶在應春和說話前先一步把話說了:“我主要怕你不高興,就沒想著先說。我還會回來的,這次是去處理一點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會需要多久,暫時沒法給你一個準確時間。但我跟你保證,我每天都會給你發消息,不會讓你找不到我。”
現實問題其實一直存在,一直就擺在他們倆面前,只是應春和之前總裝作視而不見,可時間一長到底還是會顯露出來,好比是被沙子掩埋的石礫,踩到的時候才會覺得痛,而在踩到之前始終抱有僥倖心理。
任惟不可能一直留在離島,他的家人、朋友、工作都在北京,現在的情形只是任惟努力為之,但長此以往並不妥當,應春和明白這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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