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問出來,任惟就像被踩到腳一樣,立刻反駁,“沒有啊!怎麼會?!我怎麼可能不會游泳呢,你在開什麼玩笑?我都說了是因為太曬了,所以才不想下水的。”
應春和冷淡總結,“好了,我知道你不會游泳了。”
任惟臉都漲紅了,嘴巴張了又張,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吐出來一句,“不是有一句話說,上帝為你關了一扇門,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嗎?我覺得我學會游泳的這扇門,可能就被上帝給關上了。克勞斯應該會講過這個吧?”
“克勞斯講沒講我不知道。”應春和輕嗤一聲,話說得毫不客氣,“敢問這位先生,那麼上帝為你開的那扇窗是什麼呢?”
從小到大基本各項全能的天之驕子任惟居然被問住了,只因為這個問題有一個前提,前提是關上了游泳的門。
不善於游泳,那善於做什麼呢?
各種各樣的技能從他腦海里閃過,但他沒辦法抓住一個。
如果是應春和,在這樣的環節一定可以很迅速地回答出,上帝為他打開了畫畫的窗。
想到這,任惟略微沮喪地垂下頭,“我好像還沒找到那扇窗。”
應春和方才問題中那生出尖銳鋒芒好似撞上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他泄氣了,甚至因此生出幾分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說得有點太過分了。
看著任惟沮喪的神情,應春和在心裡罵了好幾句“我真該死啊”,最後別彆扭扭地轉移話題,指了指一旁在玩沙灘排球的幾個小孩,“那你想玩排球嗎?”
任惟順著應春和指的方向看去,又一次搖頭,“不玩,我沒有排球,不想跟小孩子搶球。”
“白痴。”應春和好氣又好笑地罵了一句,從沙灘椅上起身,“我去小賣部買一個球過來,你玩不玩?”
“你給我買?”任惟看過來,雙眼明亮,半點不見方才的沮喪,“那你陪我玩嗎?”
任惟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同從前一樣好哄。
應春和的心在這一剎那變得很柔軟,像是在夏日烈陽的烘烤下,散發出冰淇淋融化時的暖意,帶著不易察覺的甜味。
他應了一聲,而後轉身飛快地朝小賣部的方向跑去。
任惟就看著海風吹起應春和的衣擺,混合著光暈一同飄搖,令他感到頭暈目眩,好似中暑。
他一腳踏空,倒進身後的沙子里,思緒漫無目的地隨著身體一同旋轉,想到教堂中唱詩班吟誦的詩歌,樂譜上跳躍的音符,大海里浮出海面的鯨魚。
畫面的最後,想到夏日裡為他奔跑的愛人。
[應春和的日記]
2017年8月17日
今天任惟陪我去公園寫生。
我們一起住的的出租屋到公園要經過一條馬路。
那片街區太老舊,紅綠燈有些壞了,有一部分亮,有一部分不亮。
走到斑馬線中央的時候,我小聲跟任惟說,那個綠燈的小人好像在盪鞦韆。
他聽得笑出聲,而後貼在我耳邊說,藝術家的思維還真是天馬行空。
總覺得不像什麼好話,我好半天沒理他。
晚上卻在他的備忘錄里發現他新添了一句:以後可能會為遇見的每一個完好無缺的紅綠燈感到缺憾。
第14章 “喜歡就是喜歡”
應春和買完沙灘排球回來,一轉身卻沒見到任惟的身影,四處搜尋才在邊上的一個小攤販前找到了任惟。
他朝著任惟的方向走過去,發現那是個賣櫻桃的小攤,唯剩不多的小櫻桃裝在竹籃里,上面有剛用礦泉水瓶噴出來的水,看起來水亮亮的,果子顯得更加紅潤、新鮮。
這賣櫻桃的還是個熟人——住在應春和隔壁的武奶奶。
“婆婆,你這櫻桃怎麼賣?”任惟微微彎著腰,禮貌地向攤位前坐著的武奶奶問價。
武奶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年輕人,皮膚白嫩,說話斯文,肯定是外面來玩的遊客。於是乎,她開口便把價格翻了一番:“二十一斤,只剩這麼一點了。小夥子,你要不要?”
“二十一斤啊。”任惟複述了一遍,又看了看竹籃里的櫻桃,思考自己要買多少。
其實這個價錢在他的心裡並沒有一個實際的概念,畢竟他很少會去買水果,不知道櫻桃的市價,亦不知道櫻桃在離島該是什麼價。
不過他的心理活動武奶奶是無以知曉的,只以為他這聲念叨是嫌價格貴了。
可武奶奶見的場面多了,宰遊客也不是頭一回了,當即先發制人地嗆聲回去,豎眉輕斥:“怎麼,嫌貴啊?你也不去別家看看,多的是賣二十五一斤,三十一斤的,我這還算賣得便宜的呢!”
任惟買水果要麼去水果店,要麼去超市,從未在街上的攤邊買過水果,更未踏足過菜市場那樣的地方。 他哪裡見過這架勢,連忙惶恐地擺手:“沒有沒有,我沒嫌貴,只是念了一遍。這一斤是多少?我不知道該買多少……要不先給我稱一斤好了。”
“嗐。”武奶奶看這年輕人頗有些實心眼,尖銳的氣勢收了收,扯了個袋子開始給人裝櫻桃,手一抖,哐哐哐一竹籃的櫻桃基本都倒進了袋子里,“你要買就乾脆都買了唄。我這櫻桃甜,賣得可好了,今天就剩這麼一點,賣完收攤了。你把它都買回去,我給你便宜點算。”
任惟看著那沉甸甸的一袋子櫻桃,直覺自己跟應春和兩個人是萬萬吃不下這麼多的,趕緊說:“不不不,不要那麼多。吃不了那麼多的,婆婆,少一點吧。”
“是不是怕貴了?不會要你多少的,都說了給你便宜點算。”武奶奶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將稱拿起來,袋子掛到鐵鉤上,輕輕撥動上邊的秤砣,眯著眼睛報了個數,“一共三斤。”
而後她那渾濁的眼珠看向任惟,裡面閃動著精明的光:“按理說是六十,就算你五十五吧,給你便宜點喏。你要是吃著甜,下回還來我這買噢。”
任惟看不懂這種老式盤秤是怎麼稱重的,聽到武奶奶報了價格,便不疑有他地去掏褲兜里的手機:“能掃碼嗎,婆婆?”
“能。”武奶奶爽快地應下,將旁邊竹籃里的二維碼牌子拿出來,遞到任惟的面前。
許是因為剛做完這單大生意,武奶奶心情極好地多說了幾句:“你們這些外地來這兒玩的年輕人都沒幾個人帶現金,都是掃碼。那我在這賣,肯定也得有這東西。可惜我不會弄這玩意兒,這還是我前些日子叫我孫子幫我弄的。”
說起自己的孫子,武奶奶的臉上不無驕傲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