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從沒見過馮公子動過怒。可是她清楚地看出,馮公子此刻正在動怒。
他明明一言不發,也沒有出言責怪,可是他的目光並不友善,倒是朝她們這些丫鬟瞥了一眼。
他不動聲色地把那個下身都是血的女人抱在懷裡,扶在床上。不一會兒,一個老嬤嬤慌裡慌張地跑過來,旁邊站著馮子桓的貼身侍從。
“侯爺,人來了。”
阿奴似乎不清醒,馮子桓忽然攥住了那個嬤嬤的衣領:
“為什麼不告訴阿姐和姐夫?”
嬤嬤的嗓子發澀:
“都是老奴的錯,侯爺放手吧,要把老奴勒死了……”
“你們呢?”馮子桓指著旁邊的丫鬟。
“我……”小丫鬟們支支吾吾,馮子桓的聲音帶著一股森寒:
“阿奴是玉廷的人,若是折損了她,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的下場?”
丫鬟們忙叩頭謝罪:
“侯爺恕罪!”
馮子桓隻字未言,只是周身仿若被冰冷的怒氣所籠罩。
他盯著身下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人。
說是女人,其實有些牽強。阿奴像個小孩子一樣,圓圓的臉蛋像小娃娃,個子也不高。
很難想象這樣的女孩卻孕育了一個生命。
他負手而立,不一會兒,邵玉廷的母親和父親便趕了過來。
邵母看了眼馮子桓,像是才注意到阿奴一般:
“啊呀呀,怎麼生了?”
這個時候,他們還在看好戲。
阿奴只覺得下半身要被撕裂了,原來女人生產是這樣難受的事情,她這輩子不要再經歷第二次了。
不過馮子桓在旁邊,接生的穩婆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她們不斷地換清水,拿毛巾擦拭阿奴的身子。阿奴只覺得腦袋也快要炸開。
他沒回來。
這種她生產的時刻,他也沒有回來。
阿奴在這一刻心如死灰,她自然知道自己與邵公子本不相配,她也從未有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覺悟。
她只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常常會想起來在穗城,和她共枕同衾的阿昭。
那個阿昭是她一個人的。
“阿昭……”她只敢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阿奴的眼神虛虛掃了一眼這間屋子,裡面的人心懷鬼胎,神色各異。
阿奴恨不得大出血死掉。
可是她的孩子卻很乖巧,似乎不想讓母親經受折磨,大概不到半刻鐘,屋子裡便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這聲啼哭使邵玉廷的父母親喜形於色,因為穩婆說道:
“老爺夫人,是個男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屋子裡的那個孩子身上。
馮子桓卻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眼光掃到了那個剛生產完,身上還汗津津的女人。
她微閉著眼帘,沒有說話,也沒有進行任何反抗。
她的孩子任由那些人抱走,沒有給她這個母親看一眼。
她甚至都沒有哭。
直到阿奴的面前站著一尊陰影。
“好好服侍。”
什麼人在對小廝進行囑咐,阿奴已經無心去想。
她此刻的心臟彷彿扎進了玻璃碎片,流了一地的血,卻無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