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新君登基后,宮牆外多了一個小院子,裡頭住著一個瘸腿的瘋子。頭髮散亂眼眸癲狂,每日痴痴的望著皇宮,嘴裡不停的嘶吼著什麼,沒人聽的清。每回新君出遊出訪時,百官簇擁萬民跪地恭迎時,那個瘋子都會發一次瘋,似乎想要衝撞聖駕。不過新君仁愛,卻從不與那個瘋子計較,這事傳下來,倒也算是新君的一樁美談。
而遠在千里的顧府,自京城巨變之後也發生了一件慘事,聽說顧家的二公子顧言在外頭得罪了什麼人,被打成了重傷,險些死了。不過幸得有神醫妙手回春,替他撿回了一條命,只是全身上下,除了一隻手,皆是動彈不得,好好一個翩翩公子就這麼癱了,倒也讓人唏噓不已。原本以為那顧家二公子這般雖可憐,但好歹還活著,誰知他醒來后想不開,竟用從床榻上扣下的一根木刺,當著顧老爺的面,插進了自己的喉嚨,當場斃命。
而之後,顧二公子頭七過去之後沒幾日。就傳出消息,顧老爺將手下所有產業交予顧大公子和小女兒顧四小姐一起看顧,自己則一身素凈的布衣,面色淡然的去了寒山寺廟,剃度歸隱去當了個和尚。
約莫過了一年,鼎朝在新君的統治下,衣食無憂百姓安康,人們開始逐漸忘記了一年前京城的那場政變,也只有說書人偶爾提起過。
小鎮最近一直陰雨連綿,街上叫賣的商販躲在屋檐下,抬頭皺眉望著那天,不時的咒罵兩聲卻又無可奈何的垂頭喪氣,這鬼天氣一直下雨,連生意都做不了。當然也有例外,茶樓裡頭生意倒是好的很,下雨天也沒事做,一堆人坐在大堂喝著茶,邊聽著那嘴皮溜的說書先生,說著近日江湖上的大事。
“朔州的顧四小姐的名號,大家都聽說過吧。聽說這才貌雙絕的顧四小姐,前些日子得了一場怪病,請了好多名醫,連當今聖上都派了御醫前去診脈,都診不出是何病因。聽說再過半月,若是還沒治好的話,只怕就會香消玉殞啊。”大堂中頓時唏噓一片。“席大夫,席大夫,你沒事吧。”店小二奇怪的看著眼前面色突然蒼白起來的年輕大夫。
說來,這個年輕大夫是一年前來到鎮上的,帶著他的娘親,在街尾開了家醫館。別看他年輕,但是醫術卻極好,人也好,鎮上的人有什麼病痛都去找他,每回都能治好,就算是沒錢的乞丐,他也肯贈葯醫病。別說是鎮上的人,連隔壁鎮的人都聞名過來找席大夫看病,鎮上的人都極喜歡尊敬他。
“啊沒事,這葯你交給你家掌柜的,囑咐他每日飯前煎藥喝上一碗,過幾日身子就會好了。”清秀白凈的年輕大夫似乎有些恍惚,說話間神色也有些怪異,說完了話也不等店小二回答,就往外走去。轉眼間就消失在門口,外頭還下著雨,連油傘都忘記拿了。店小二搖搖頭,拿著年輕大夫的傘追了上去。只是站在門口,卻見那大夫連人影都不見了,店小二低頭看著手中的油傘,有些疑惑的擾了擾頭。
年輕的大夫淋著雨在青石街上走著,不時有好心人要給他撐傘都被他婉拒了。等到了葯館,一個樣貌清秀的姑娘見他進門,眼睛一亮而後又皺著眉頭,將他拉了進去,絮絮叨叨的囑咐了起來:“先生你也真是,下著雨也能把傘給落在茶館。落就落吧,也不知等雨停了再走,非要把自己淋濕,也不能仗著自己是大夫就…”
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大夫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對著那姑娘鄭重道:“阿緩,我明日要去朔州幾日,我不在的日子娘親就托你照顧了。”“先生是糊塗了嗎,你忘了咱們唯一出山的路坍方,被泥巴石頭給堵住了嗎。村民們還在通路呢,聽說還要再過幾日才能把路挖開,現在阿誰都出不去。”阿緩輕輕笑著,眼眸亮亮的望著那呆愣住的大夫。
好像自從那日先生淋雨回來之後,就變了個人一樣,每日總是坐著發獃,好幾次當著他的面喊他也不應。有時晚上出門,回來時都滿臉疲憊一身泥土,也不知他去做些什麼。阿緩看在眼裡,覺得先生像是有什麼心事,再沒有笑過了,雖說以前也少笑,但是對著病人至少還時常帶著笑。發獃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總是望著手上那根紅繩串著的紅豆發獃,有時表情還像是要哭出來了。
又過了兩日,先生有一次晚上出門就沒有回來了,鎮上的人都幫忙去找。後來在那坍方的路上,找到了那被石頭砸暈的先生。滿身泥土,手上指甲都磨光了,還破皮滲著血。聽說先生想要挖開那被堵住的路,出去,但沒有人知道先生要去哪。只有阿緩知道,先生是想要去朔州。
先生的脾氣越來越怪了,原本溫溫柔柔的一個人突然脾氣變得暴躁起來。就連老夫人都勸不住,他開始每日都跟著村民一起去挖路,幹活乾的比誰都拚命。一個瘦瘦高高的人,每日從太陽升起干到太陽落山月亮爬上來,都不肯停下。阿緩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少了,她聽老夫人說,先生之所以這樣,是想去朔州見一個人。雖然老夫人沒有說見什麼人,但是阿緩知道,那個人對於先生來說,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後來,路通了的那天。先生回家沐浴,換了一件乾淨的衣裳,就要趕路去朔州。阿緩一直沒說話,替他準備了點乾糧,就默默的走到一旁了。那天天氣很好,先生臉上終於顯了笑意,消瘦白凈的臉上有了幾分血色,眼睛也重新明亮了起來。只是那天,先生出門卻沒有出成。因為那天,醫館來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子,肌膚雪白身形高挑,眉目如畫雙眸如清泉一般清冽迷人。阿緩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人了。先生見到那位姑娘之後,就哭了,一個人趴在柜子上哭了好久。那個女子什麼也沒說,只是很溫柔的看著先生,卻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