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君擦著頭髮走回客廳時,梅雨琛正懶洋洋地斜靠著沙發扶手,兩條大長腿蜷起來放在沙發上,一條立著,一條平放著。
茶几上是白思君帶來的《走到人生邊上》,他在梅雨琛身旁坐下,問:“那本書你看了嗎?”
“看了幾頁,”梅雨琛道,“不好看。”
白思君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繼續擦頭髮。
客廳里安靜了下來,只有毛巾和頭髮摩擦的聲音。
不知何時手中的毛巾潤了,白思君放下毛巾,看了眼旁邊的梅雨琛,這時他才發現梅雨琛一直在看他,那眼神就和剛才在浴室里時如出一轍。
“怎麼了嗎?”白思君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麼。”梅雨琛說完站起了身,向樓道的方向走去,“你睡一樓的客卧吧。”
“你就要睡了?”白思君怔怔地問,“我們不聊聊嗎?”
梅雨琛繼續往前走:“不聊,困了。”
白思君覺得他已經被折騰得沒脾氣了。他很想說任性也該有個度,大晚上又大老遠地把他叫過來,結果就這麼晾著他。但是最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好吧,晚安。”
然而這時,右腳已經踏上台階的梅雨琛突然停了下來,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他騙你的。”
白思君下意識地問:“什麼?”
“你們主編,”梅雨琛頓了頓,“我知道他,他喜歡虛張聲勢。”
白思君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梅雨琛是在寬慰他。
這個人明明白天還逮著這一點諷刺他,結果現在卻反過來告訴他不用在意。
白思君實在搞不懂梅雨琛怎麼想的,但一想到外賣的事,他又覺得梅雨琛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複雜。他白天諷刺自己,也可能是他說的話先刺到了他。
心底莫名湧起了一股勁,白思君大跨步上前抓住梅雨琛的手腕,語氣裡帶著一絲急切:“那你會寫嗎?”
梅雨琛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
“跟我工作無關,”白思君的喉結滑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我個人也希望你繼續寫下去……”
梅雨琛從白思君的手裡抽回手,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白思君看著梅雨琛離開的背影,不知道這句“知道了”代表著什麼。
不過無論如何,這也算得上不小的進展。畢竟一開始梅雨琛根本不把他當回事,現在至少有聽他說話了。
走去客廳角落關燈時,白思君的眼神掃過了靜靜躺在茶几上的那本書。
那書他只看了一半,帶過來時書的中間還有清晰的壓痕。
但是現在代表著分界線的壓痕消失了,書本最後的那幾頁也微微上翹。
梅雨琛不是個複雜的人,他只是口不對心。
白思君無聲地揚起了嘴角,關上了客廳的燈。
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白思君設了一個六點半的鬧鐘。
翌日早晨,當鬧鐘催命似的響起時,白思君忍不住在心裡抱怨了梅雨琛一陣。
如果不是這人莫名其妙地把他叫到這麼遠的地方來,那他至少可以再多睡一個半小時。
不過在睡意完全消散之後,他又認命了,誰讓他攤上了這麼個任性至極的作家。
羽絨服和圍巾都還是潤的,根本沒法穿戴。掛衣架上掛著梅雨琛的外套,白思君覺得直接穿走不太好,便來到二樓,想看看梅雨琛有沒有醒來。
二樓除了茶室之外只有兩個房間,兩扇門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梅雨琛睡在哪個房間。
白思君把耳朵貼到一扇門上聽了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不過在他聽第二扇門時,他聽到房裡有著清脆的“咔嚓咔嚓”聲。
無論怎麼聽,這都不像是睡覺的人發出來的聲音。
半晌之後,白思君的腦袋裡閃過了一道白光,他猛然意識到那是敲鍵盤的聲音。
梅雨琛竟然在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