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些許鳥兒啁啾,湛路遙驚醒,眼睛瞪大地看著懷中的人兒,這人不是他家的小提琴手嗎?他頭疼地望向熟睡中的薛慕聲,眼角掛著幾滴淚珠,順手取走情淚,準備下床,掀開被單一看,他們的褲子都到哪去了?
湛路遙看著地上一片狼藉,衣服隨便亂丟,還有各種使用完畢的安全套,記憶如潮水般迴流,慢慢幫他回想昨日之事,看見兩個寂寞之人互相在對方身上汲取溫度,還要薛慕聲喊他的名字,說了一堆非常羞恥的話,取走薛慕聲的初夜之類的──我明明沒喝酒,做出的事情反倒醉了似的亂七八糟。
「唔嗯……」薛慕聲一個翻身,頭正巧靠在湛路遙的腿上,睡得香甜,長睫毛粒粒分明,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表情放鬆,他想這孩子應該做了一個美夢,會心一笑,撫摸薛慕聲的髮絲,低頭給予一個早安吻。
──謝謝上天讓我遇見你。
湛路遙解下左手的指環,套在薛慕聲的無名指上說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
這天午後又到了薛慕聲定期檢查病情的時間,艾德溫醫生和言唯曦意外正常地在診療室等候他們,原因不為別的,只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即是湛路遙完全沒履行「去地下室掃廁所」的約定,這懲罰每天都壓在艾德溫醫生的心頭,令他的煩躁指數快要突破臨界,再下去的話,另一個人格都要跑出來,代替艾德溫醫生懲治湛路遙了。
「兩位請坐好,這份是你定期檢測的量表,另一個水桶和清潔用具,是經紀人先生你等下要做的事情。」言唯曦臉上難得沒有笑靨,湛路遙接過水桶和用具后,還被他瞪了幾眼,他想自己肯定有什麼事情得罪言唯曦。
湛路遙打直腰脊,神色不安地望向言唯曦問道:「真的要我那麼做嗎?我建議過艾德溫醫生應該去找個生物學博士,不然大家都沒去過的地下室……感覺很恐怖,而且樓梯口經常有怪聲……」
言唯曦冷酷地從口袋拿出一個防身用電擊器,啟動開關,上頭立即發出啪滋聲響,他靠近湛路遙說:「這傢伙有十二萬伏特,你要率先品嘗電療的滋味嗎?」
「不、不了,我去掃,現在就去掃!」
艾德溫醫生的視線移開監督薛慕聲填卷的情形,撇頭看向他們那邊,「言唯曦,適可而止,再說電療是依照國家訂立的標準下執行,不會像十二萬伏特那麼強,還有經紀人先生,等下我們要歡送二人出院,你們都得過來。」
湛路遙好奇問道:「誰要出院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可離開史密斯精神病院。」
「例子是不多,不過能出院的人多半不像我們長期住在這兒,除了風先生、季先生和那位恐怖份子,大概沒有人可順利出院了吧?你懂得,像薛先生的病情不適合提早出院,再加上某人不照我說的話做,讓他身上偶爾會有傷痕……像是頸部的紅點……」艾德溫醫生拿起原子筆,指向薛慕聲右邊鎖骨的吻痕。
湛路遙聽了這番話,耳根泛紅,故作鎮定地說:「咳咳、才沒有這回事,那個紅點一定是這邊衛生太糟糕了,害我家的提琴手被跳蚤咬了一口,真是不應該,你們該多多注意清潔工作的。」
「清潔你個頭!」言唯曦恨不得把電擊棒抵在湛路遙的喉頭,一次電死他,誰叫他犯下太多罪(例如夜半找艾德溫醫生喝酒、跟艾德溫醫生聊天、被艾德溫醫生嘲諷……),足夠讓他以命還債。
艾德溫把注意力放在薛慕聲身上,僅以餘光瞟過,出聲叫道:「言唯曦。」
「好啦!我不會傷害他。」言唯曦咬住下唇,不甘心地收起電擊棒,默默在心中幫湛路遙再添一道罪名:被艾德溫醫生護駕。
定期檢查結束后,他們紛紛來到病院門口,外頭停了一台重型機車,陸競宸和季子衡牽著手,看到這畫面湛路遙心生羨慕,納悶問自己何時才能正大光明說出自己的性向,然而他就是做不到,如同他連帶著薛慕聲遠走高飛的勇氣都沒有。
外頭的世界險惡狡猾,業界不好混,待在這座病院是種福氣,唯獨在這裡,他可以選擇做自己,不用過於擔心他人的眼光,大概會聚集於此的患者,多半也有相同的想法。
湛路遙睥了一眼薛慕聲的左手,人兒依然戴著他的指環,吸了口氣,左顧右盼,悄然勾住人兒的小指,對方也以同樣的力道回應著他。
然而,目送陸競宸和季子衡離開,接著他還有一項大任務,攜著清潔用具和水桶,雙腿發抖站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眼裡含情脈脈,回頭對薛慕聲說:「抱歉,要是我被那群生物抬走的話,請找這張紙條上的人,他會幫你找下一個更好的經紀人。」
薛慕聲不懂湛路遙說的話,反問道:「你比生物大隻,為何他們有辦法把你抬走呢?你如果去掃廁所的話,不會遇到螞蟻,要幾億隻螞蟻才有可能把你抬出去,再說這麼不符合邏輯的事情,不會發生的,頂多蟻后……」
「噓,吵死了!」言唯曦靠近薛慕聲說道,不悅地深鎖眉頭,雙臂交叉,三七步站著,「你,快下去,別像個娃娃似的到處求情,快!下!去!」
言唯曦直接把湛路遙一腳踹下去,他狠狠摔了一個樓層,趴在地上,一堆蟑螂和老鼠被聲音嚇到,匆匆退回窩裡。
湛路遙渾身是灰,手上抓著水桶和清潔用具,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照亮前方的道路,經過兩旁生鏽的地牢,裡頭散發一些陳舊的鐵味,有一個聲音不停撞擊、拉扯身上的鐵鍊,拚命吼道:「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湛路遙嚇得丟下用具,直奔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