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元英把桃木劍放到桌上,打發青楓去給他弄茶來喝。
“公子,小人若是走了,您就一人在這了。”
“快去!”
青楓再不敢嘮叨,乖乖地聽話去了。
待青楓走後,龐元英抓著微微顫抖的桃木劍正出神。
“奴家見過龐公子。”女聲很輕柔,龐元英還是嚇了一跳。
龐元英驚訝地扭頭打量已經近至自己身前的女子,一襲湖藍裙子,飛天髮髻上簪金帶玉,鵝蛋臉杏仁眼,楚楚動人。
模樣很美,看著很面熟。
“龐公子不記得奴家了?龐公子果然和那些見了女人便想佔便宜的好色男人不同,是值得託付之人。”沒人垂目,欣慰一笑,但臉上其實不顯半點喜悅之情,“奴家乃是逍遙樓的頭牌——”
“我想起來了,那天和王梓雲在畫舫的時候,他讓我請了兩位頭牌姑娘陪他喝酒。你叫嫻婉,是益州人。”
“正是。”嫻婉再行禮,多謝龐元英還記得自己。她雙手很緊張地攥著絹帕,支支吾吾想說話又急得說不出來。
“你們益州的特產可多,我身上的錦緞便是從那裡而出。”龐元英見嫻婉有些拘謹,就試著和她話幾句家常。
“錦緞是好,可也有不好之處。”嫻婉譏笑一聲。
龐元英:“哦?”
“我們那雙生子會被視為不祥,他們覺得孩子本該就是一個,被妖怪附身了,才會變成兩個。如果是雙生,第一個出生孩子才是原本的孩子,之後的都是被妖怪仿照第一個孩子的模樣迷惑人的,得拋棄或弄死才行,不然會給整族人帶來災難。”
嫻婉說此事時,眼睛里難以言喻的悲哀,這與龐元英之前在畫舫看到的為討好客人盡情賣笑的她截然不同。
龐元英:“莫非你是雙生子?”
“對,我是。”嫻婉苦笑道,“我本是富戶人家的女兒,出生后就被父親打發丟棄。丟我的家奴瞧我是個美人胚子,就把我偷偷送人撫養,養到八歲時便將我高價賣給了伢子。因怕被人發現,還特意叮囑伢子一定要把我賣遠些地方才行。所以這世上還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子,她住在高宅大院之內相夫教子,享盡榮華。我卻流落風塵,受盡羞辱。”
“怨么?”
“怎能不怨,而今卻成了過往雲煙了。”
桃木劍還在龐元英手中顫慄,龐元英低頭看了一眼。
“龐公子手中的桃木劍很特別。”
“是啊,我也覺得特別。”龐元英隨手揮了一下。
嫻婉受驚連退幾步,坐在地上。
龐元英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小,忙問她有沒有事。他本欲攙扶,但又覺得男女授受不清,又把手收了回去。待嫻婉起身後,龐元英請她落座,有什麼事儘管直說。
嫻婉沒坐,跪在地上給龐元英磕頭,“奴家被鴇子賣給了商人於海,明日便會被那商人帶回豫州。便想求公子成全,讓奴家見王三公子最後一面。”
嫻婉說著就跪地磕頭,解釋了她與王梓雲之間相遇相知的情義。然而王梓雲近日被其父圈禁在家,她想盡辦法不得傳消息進去,遂想到了龐元英,懇請她幫自己。
看來這嫻婉對王梓雲動了真情。
龐元英想想王梓雲也算幫過自己的忙,這次就幫他一回。
“行,我幫你傳話,你們約好在什麼地方相見?”龐元英邊端詳著嫻婉邊問道。
嫻婉垂眸左思右想一番,對龐元英道,“我在踏雲巷偷偷置辦過一間宅子,他知道地方,今晚我便在那裡等他。煩勞公子幫忙囑咐他,千萬別帶我送他的那個玉佩。”
既然中意王梓雲,還送過王梓雲玉佩,為何見面的時候又不許他帶她贈送的信物?
龐元英目送嫻婉離開之後,抓著桃木劍就衝出高強樓的後門,和買茶回來的青楓撞個正著。
龐元英看了眼空蕩的後街,端起青楓端茶來的一飲而盡后,就帶著青楓直奔宋國公府見王梓雲。
國公府的小廝起初以三公子受罰不得見人為由,婉拒了龐元英。龐元英搬出開封府查案的由頭,這才不情不願地把他請進門。
王梓雲看到龐元英后很驚訝,但整個人情緒不高,問龐元英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找他。
“來幫人傳話,你怎麼被你爹關了禁閉?”龐元英笑問。
王梓雲苦笑著嘆了口氣,“不提也罷了,倒說說到底是什麼人敢勞動你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