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書低聲應道,“嗯?” 蕭逸雲*的黑髮散在桶邊,肩背寬而筆直,全部一絲不落地映入江小書視線中。
“你以後想做什麼?” 江小書微微一怔,感覺土分摸不著頭腦。
關於未來他實在是沒什麼打算,唯一清晰的便是解決掉妖血的問題,其餘的一些全然沒有計劃。
見他又懵了,蕭逸雲只得耐心地又進一步解釋了些,道,“就是你以後想做什麼。
你想當門主么?像我這樣。
” 如果是再往前一些,江小書連為進蕭門當個雜役都無比掙扎的時候,他當時是想了,最好是比蕭逸雲權位還大的那種,然後也搞出個什麼“你與我名諱相撞”,勒令他改名為蕭二丫、蕭小妮兒之類的……,江小書卻搖了搖頭,挺茫然但也確實是心中所想地道,“不知道。
” 彷彿是在意料之中,蕭逸雲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知道了。
你出去吧。
” ——既然你沒想好,那我就把禮物提前準備好。
你若要,就拿去;不喜歡,扔掉就是了。
四日後,出蘭殿。
早晨天剛蒙蒙亮,整個蕭門卻已經都蘇醒了過來。
各門門主與門徒均集中在一處,彼此之間無人說話,只靜默地立著,幾乎連呼吸聲都能聽得到。
到了卯時,蕭逸雲才帶著江小書最後一個到場。
他少見地穿了身玄色衣袍,衣邊下擺上的白色落梅反倒顯得像個無關緊要的點綴了。
江小書默默跟在他身後,這還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出留君苑。
在路過應當是七門門主站的位置的時候,蕭逸雲停了下來,對江小書道,“你留在這兒。
” 江小書大為吃驚,壓低了聲音訝然道,“……師父!這樣不行的,我不行的。
” 但蕭逸雲完全視若無睹,輕輕扯出了他拉著自己的袍角,向投去了江小書淡淡的一眼,便又自顧自繼續向前走去。
此舉自然引起了眾人驚疑的目光,紛紛難以置信地瞧著蕭逸雲,個別極其膽大的還微微側身私語。
對這些蕭逸雲皆滿不在乎,他的視線只落在站在前方的秦墨了身上,眼神的冷漠程度幾乎可以比得上長情刀刃的寒意。
“有何驚訝的?”他淡淡開口,唇角划起到譏諷的弧度,漠然道,“不趁我還活著把下一任承位者定下來,難不成蕭門的門主,各個都要死的不明不白,把好好的一門交到用心險惡的人手中?” 到了此刻,蕭逸雲幾乎已經確定了秦墨了是誰。
儘管事情的發展太過出人意料,違背常情世理,但靜心一想,連自己不也是重生的么,那麼這種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為什麼就不可能? 懂得門中術法,知曉屍童的禁忌之術,能夠預測未來般和各大世家搭上線,並且以此來和他們“做生意”,無可由來的對蕭門的敵意,毫無血緣卻江小書長得極其相似的妹妹……這些看起來無從解釋的事,全部串聯在一起后,一旦那個假設成立,就都變得好理解起來了。
蕭逸雲輕輕呼出口氣,看著身材細長,仍然微微含笑的秦墨了。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寧無意……長情在袖中發出聲不易察覺的低吟,蕭逸雲將眼中的殺意掩藏,那麼最初他因為偏見而對江小書做的那一切,江小書實在是太冤了……自已地想起那個漫天雪地的寒夜,一直滲進少年雙膝棉衣里的雪水。
他明明已經凍得昏過去了,無知無覺的倒在雪地里,自己還趁機封了他的經脈……墨了能得到長門之位,那麼莫說一門,便是整個蕭門都給了他,又有何不合理的? 蕭逸雲一出聲,眾人瞬間皆是噤言。
與長門站的最近的四門門徒們,還統一又無聲地偷偷往外邊挪了幾分。
——誰也不敢因為秦墨了,就殃及自己被蕭逸雲誤傷。
五門主輕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道,“逸雲吶,你如此說,就當拿出些證據來的……” 秦墨了也跟著開口,無比無辜道,“七門主不給證據,弟子實在是受不起這一冤屈。
” 蕭逸雲微微挑眉,道,“你當我真的沒有?” 他輕輕拍了拍手,殿外大門一響,一陣劇烈的過堂風吹過,眾人皆下意識向外看去——個圓鼓鼓胖球球的身影背光而立,不是江小書說的“滷蛋”似得長門主,又是誰?第84章 所有人登時都驚呆了,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寬胖的軀體泰然自若地走進來,就連行走時那肚子上贅肉微微顫動的弧度,都和記憶中的長門主不差分毫。
“門主!” 長門中些許門徒微微騷動起來,紛紛往前湊過去,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起死回生的門主。
五門主臉色更是“唰”的一下就白了,猛地掉過頭去看蕭逸雲,卻見他遠遠的站在人群中,臉上一派風輕雲淡,黑沉沉的眼瞳里沒有一絲溫度。
感覺到五門主的視線,蕭逸雲甚至轉過視線,對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怎麼辦?”五門主顫抖著手去抓秦墨了,聲音焦急道,“你不是說沒問題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他沒死?!” 秦墨了手心也是一層密汗,顯然也是極為驚慌無措,只還在竭力維持表面上的鎮定。
“別亂陣腳!”秦墨了低斥,視線緊緊跟著長門主的身影,沉聲道,“不要慌……先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 大殿里的一下下足音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長門主臃腫肥胖的身體一左一右地向前走著,每走過一步,兩側門徒都瞪大了眼,深感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實在太像了……即便是江小書,在目睹長門主走過自己面前時也不由得屏起了呼吸,唯恐這不過是一縷殘魂,只稍有異動就驚醒了去。
長門主笑眯眯地走到大殿中央,停在那具梨花棺木前,前後對比就彷彿一個巨大的嘲諷。
他輕輕咳嗽了一下,大廳中便瞬間安靜下來。
長門主兩手背在身後,腆著個鍋蓋兒似得肚子,慢道,“各位,近幾日門中謠言四起,傳聞老朽已死,將立新任門主,擾的門中門徒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 “其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為了引起蕭門內亂,好坐收漁人之利。
”長門主如有實質的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帶著上位者那種特有的威嚴,沉聲道,“但令我痛心的是,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居然是蕭門門內之人!老朽身為蕭門長門主,實在是難辭其咎。
” 五門主眼睛死死的看著長門主,額頭兩鬢布滿了密汗,心臟緊張的幾乎要跳出來。
現今看來長門主是必定逃過了一死,還知道操縱者就是他們所為了。
是先下手為強,趁那老頭兒不備送他徹底上路,再尋機逃出去;還是待會兒跪下拿土幾年的師兄弟打打情誼牌? 他腦子轉的飛快,眼角的斜光無意間瞥見秦墨了,卻見他竟然還保持著鎮定,只有嘴角微微緊張地抿了起來,神態卻安然得如同與自己無關一般! “現今終於讓內鬼露出馬腳,老朽必定嚴懲。
不僅將革除其在門內所有權務,還將打斷周身經脈穴位,廢去一身修為,扔進百妖壺中永不得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