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霂堯持續做了一段時間的諮商,裴弱厭對於接送小孩上下課這個身份也很適應,這儼然已成了兩人的日常。
所以當裴弱厭如往常在諮商室外等了十分鐘,卻始終沒瞧見許霂堯的身影時,他慌了陣腳。
他拿出手機,儘管知道在諮商時許霂堯大有可能將手機關機或靜音,但他還是在聊天室里傳道:「我到了喔,在門外等你。」
裴弱厭盯著螢幕,如預期的沒被已讀。
手機散發出的冷光打在臉上,凸顯出他略帶焦慮的眉心。
忽然,一道熟悉的氣味竄入鼻腔,攫住裴弱厭,他的腺體宛如在應和般,隨著屬於omega的信息素而突突跳動。
是獨屬於許霂堯的貓薄荷味,不過這個濃度使原先清新的香氣變得腥澀。
裴弱厭的手已經放上門把,以獸類alpha來說,要卸下這個門把簡直輕而易舉。
但還不等他施力,門便被從里開啟。沒了門板的阻隔,信息素更是肆無忌憚的撲面而來。
裴弱厭蹙緊眉心,回過神后,控制後頸腺體釋出安撫信息素。
醇厚的奶香使空氣好似變得厚重了些,和原先草本植物的氣味交會、融合,意外的並不突兀。
沉可欣當然也感受到了眼前這位alpha散發出的信息素,過去的經驗讓她在開門前先噴了不少阻隔劑,但眼下還是被熏得蹙眉。
沉可欣沒有多說什麼,走出診間,把空間留給他們。
裴弱厭一進房,便看見蜷在沙發上,揪著抱枕的許霂堯。
那人聽見聲響,抬頭看向他。臉上滿是淚痕,一雙眼紅得過分,發梢都隱隱透著汗,耷拉在額上。
裴弱厭走向許霂堯,用安撫信息素包裹住他。
「沒事了昂,沒事了。」裴弱厭的心尖疼得宛如被挖了一塊,也沒問發生了什麼,只是放輕聲音道。
許霂堯的眼神這才聚焦到裴弱厭身上,他鬆開懷裡的抱枕,向裴弱厭伸出手。
裴弱厭沒有猶豫,將那人兒擁得滿懷。
「乖乖,怎麼哭成這樣?」裴弱厭的聲音盪在耳邊,有些低沉,讓人很有安全感。
許霂堯沒有注意他喊自己什麼,只是抓緊他後背的衣服,沒有答應。
裴弱厭本來也沒真的要他回應,他伸手在他背脊上一下一下順著。
此刻,他是真的後悔帶他來這裡,明明一切都在變好了,為什麼硬要逼他回憶那些?
許霂堯的淚打濕了裴弱厭肩上的衣服,暈出一小塊深色痕跡。他哭的很安靜,淚水從眼尾滑過臉頰。
因為他哭起來不吵不鬧,只能從他顫抖的肩膀和逸散的信息素中感知到他的不安。
「還想要來嗎?」裴弱厭感覺到抵在肩上的啜泣漸漸停止,問道。
令他意外的是,許霂堯輕輕地點了下頭,哭過的嗓音略顯沙啞,但聽上去還是乖得沒邊,「還來。」
「好。」他都這麼說了,裴弱厭儘管心裡有些不認同,但還是壓在心底,沒有拒絕他。
他的確得自己好起來,到時候……他就不再需要這隻小黑貓了吧?
這隻晦氣的小黑貓。
裴弱厭斂下眼眸,遮住瞳中閃爍的情緒。
許霂堯冷靜下來后,才發現自己坐在裴弱厭大腿上,立刻手忙腳亂的想要下來,可惜不知是坐久了還是怎麼著,腿壓麻了,姿勢很彆扭,還差點滑一跤。
裴弱厭眼疾手快地伸手撈了一把,兩人視線交會,許霂堯的鼻頭紅通通,慌張的神情看上去平添了些孩子氣。
見狀,裴弱厭彎了眼角,許霂堯當然瞧見了他玩味的表情,臉上溫度蒸騰,趕忙站穩。
「現在呢?想回家嗎?」裴弱厭出聲之時,臉上笑意還未淡去,照得許霂堯彷彿浸透在陽光下,暖融融的。
裴弱厭並沒有探尋發生了什麼,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著他,如果他想講,他願意傾聽。
鼻尖還縈繞著alpha的信息素,許霂堯覺得,或許,時間可以再走慢一些,就定格在此時也不賴。
「沉可欣建議我可以搭配看心理醫生。」許霂堯忽然開口說道。
「嗯。」裴弱厭應道,他的眼睛始終認真地注視著他,所以儘管只答了一個字,也不讓人覺得敷衍。
「我……想趕快好起來。」許霂堯頓了頓后,面頰漸漸染上笑意,「因為,我有想做的事。」
裴弱厭看著他溫暖的眼神怔神,半晌,他垂下頭,被陰影掩住的表情看不清晰,他低聲道:「慢慢來,不急。」
「剛剛,我第一次和她聊到那些。」許霂堯察覺到裴弱厭的異樣,以為他介意自己沒有和他說明方才發生的事,便主動開了口。
裴弱厭本以為他不打算說了,聽見他這個開頭,不自覺地將腰挺直了些。
「也不只說了那些……」許霂堯這一回停頓了有些久,像是在替接下來說的話積攢勇氣。
「我其實……有很多次都想要放棄了,天台那次,不是第一次。」
裴弱厭指尖掐住掌心,留下幾道彎月狀的紅痕。
「遇見你那天……」許霂堯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
這句話給了裴弱厭一些靈感,他悄悄將一件事排入計畫中。
「說來也巧,那天我臨近易感期,不得已化成獸形,不然如果是現在這種狀態,估計沒辦法被你撿回家。」裴弱厭說完勾唇一笑。
裴弱厭的話將空氣中壓抑的情緒稀釋了不少,許霂堯被他臉上掛著的笑感染,眼裡也帶上些笑意。
「謝謝。」許霂堯的聲音比平時再低了點,簡單的二字聽上去卻很鄭重。
「我才該說這個……」裴弱厭的聲音很低,他想說的實在太多,最後還是全數嚥下。
謝謝幾年前,你送的那些牛奶,你彎身和我說話,你對我露出的笑,你不會知道,那成了我從逆境中咬牙走過來的勇氣。
謝謝你不論有多困難,都活了下來。
他的聲音細如蚊蠅,散在空氣中,導致許霂堯並沒有聽清。
「什麼?」許霂堯問。
裴弱厭淡聲應道:「沒事。」
儘管裴弱厭仍舊笑著,但不知怎麼的,許霂堯從那之中感知到一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