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升起來了,煙霧繚繞,熏得人不由自主地流眼淚,賀東陽前幾日剛買的蒲扇派上了用場。
她不出門就穿大馬褂,也就是比旁邊廣場跳舞的大媽還潮流一點,可就是這樣,她還好意思嘲笑別人穿花襯衣。
平時人挺懶的,這個點倒是勤快得緊,白皙的手臂晃得人眼花。
火已經足夠大了,賀東陽開始倒騰食材,看她笨手笨腳的模樣,就知道今天是趕鴨子上架。
“我來吧,你衣服都髒了。
” 賀東陽堅決拒絕,還退到了一邊:“不行,今天就讓你嘗嘗賀大廚的手藝,霜你說以後我寫一本食譜怎麼樣,獨家,家傳!” 還是罷了吧,手上的這本卡著好幾個星期了都沒有進展,怎麼還把心思分到其他地方。
“放好食材要先刷油,少刷一點,不要滴進火裡面。
” 賀東陽臉有點紅,露出一些羞赧的神色:“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本來就要刷的,和你說話忘記了。
” 以前吃燒烤都是別人弄好了送上來,可能是在憑著感覺走,走錯了也不承認,要面子的時候有點可愛。
要吃到今晚的燒烤也堪比跨越重重考驗,四瓶啤酒全喝完了,肚子裡面混成一堆,晃起來簡直要吐。
應該是喝得有點多,九點鐘的時候感覺滿天都是流星,賀東陽像從花果山出來的猴子,嗷嗷指著天空亂叫。
然後就聽見她許了一堆願,她有一套歪理,要許手上沒有的,可是這時沒有的東西太多了,她幾乎說了半個小時也沒有消停。
恍惚記得,她的第一個願望是暴富。
……這是搬家后的第一個月底,賀東陽的寫作有了很大的起色,她得了貴人相助,終於在文壇初露頭角。
或許是太喜悅,賀東陽連續好幾天陷入了瘋魔的寫作狀態,就連睡覺,嘴邊都在學人物說話。
有的台詞還扯到了人生哲理,她夢裡面看到一些場景,嚶嚶嗚嗚抱著被子稀里糊塗地哭,於是就得拍著背哄她,不然也許會哭到第二天早上。
瘋魔歸瘋魔,賀東陽沒有忘記第二個紀念日的到來。
商量之後選了一家舒服的餐廳,多高級倒是說不上,不過能感覺到帶著儀式感。
她特意早早結束了今天的稿子,本來想放空一下腦袋,結果反而把自己繞進去了,吃飯的時候還看見她隔一會兒就發獃。
從昨天開始就在想要不要給她找一個心理醫生看看,要不然非魔怔了不可。
“我突然卡住了。
” 正要和她說話,就聽她來了這麼令人氣惱的一句。
“哪裡卡住了,腦子嗎,轉不動了?” 賀東陽皺眉,咂嘴:“我覺得有個場景需要模擬一下,好讓我感受一下人物的內心活動。
” “你想王嘛?” 她手抖了一下,說了她想要王什麼,還貼心加了台詞。
似乎腦袋瓜子真的需要清醒,而且也是她一直在央求的。
“嘩啦——” “你個騙子!” 橙汁潑在了她的臉上,穩准狠,一點也沒有浪費。
賀 東陽閉上眼睛醞釀了幾秒鐘,表情很糾結,希望她能悟到那種感覺,早點脫離出來。
“嘶,”賀東陽又咂嘴,“不行,可能剛才我想著你是你,所以感覺一下子沒上來,再潑一次。
” 她臉上的妝花了,幸好畫的的防水,因為吃完還要一起去游泳。
不過,這個節骨眼聽到這樣無理的要求,剛才下去的氣又上來了,於是又給她送一陣清涼。
賀東陽閉眼感受,睜開眼睛得時候眼中有了不屬於她的感情,是怨恨和不甘。
“你……” 你了半天,沒了下文。
“要不再潑一下?” 正當打算第三次勾起她情感的時候,周圍的人由於看不下去叫來了經理,以為這邊在鬧事。
賀東陽上來的情緒又沒了,但是人好歹清醒了,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了。
有很多作家分不清書裡面的世界和現實世界,導致發生了外人無法理解的事。
那種沉迷比現在的孩子迷上遊戲還要可怕,早點分開也多少放下心了。
沒想到的是,安分幾天賀東陽又不舒服了,她的貴人好不容易挖掘到這麼一塊寶,魔怔了兩個月她到了瓶頸。
賀東陽的瓶頸隔三差五就有,到了也不奇怪,總之她點子多,遲早會衝破。
……在一起的第兩年的第七個月,有一個收藏家,不知道從哪裡看見了賀東陽雨中的那幅畫,說要出高價購買。
怎麼說來心裡都不舒坦,有種賣妻求榮的感覺。
賀東陽這腦筋粗的,認為可以坐地起價,從此飛黃騰達,人生無憂。
本著某種不好說的私心,她這個暴富的念頭再一次被扼殺在搖籃里,因為不想那幅畫離開身邊,都帶著好久的時間了,習慣了。
今天下雨,賀東陽拿上家裡面最體面的那一把傘到藝術學校來了,還帶上了熱乎乎的便當。
不用說也能猜到,今天便當裡面又是紅燒肉。
下課了。
其實是看見她在門口賊頭賊腦,所以提前了五分鐘下課。
同事點了外賣,但是下雨,遲遲送不上來。
賀東陽冒雨過來,鞋子濕了,讓她不要買那雙鞋她非不聽,現在沾水泡了一會兒就褪色,她走到那裡那裡就會留下一個藍色的腳印。
越來越像一個沒有常識的孩子。
“快過來坐,我這裡放了一雙鞋,別把腳泡壞了。
” 賀東陽把便當盒放在桌上,她窩在家裡面寫稿不常見到太陽,一身的皮膚白如珍貴的美玉。
“我到學校門口才把鞋弄濕了,這鞋還真的褪色,這就是真皮,假一賠土嗎,太過分了,居然欺負我!” 她嘀嘀咕咕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都是有名氣的作家了,生活卻逐漸不能自理,不用費腦筋也能想到,家裡面的衣服還堆得到處都是。
“先換鞋吧。
” “你要不猜猜我今天燒的是什麼?” 她把鞋穿上了。
“紅燒肉,這還用猜嗎,每次你覺得我累了都是給我做這個,說是能補充能量,這個吃多了會胖,你有何居心。
” 賀東陽露出兩排白牙:“我有何居心你還不知道啊,只要你不膩,我就喜歡做。
” 這話別有深意,想來是最近太忙了。
等賀東陽走了,同事好奇地湊了過來。
“經常來送飯的這位誰啊,看起來好幸福的樣子,妹妹嗎?” “她啊,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 ……距離上次送便當過去了半個月,隔壁有一個交流會,拿到了邀請函,明天中午就出發,一去得花一個星期的時間。
一個星期……很久沒有分開這麼長的時間了。
果不其然,從昨天開始賀東陽像是一塊牛皮糖,恨不得黏在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