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悅的笑意終於是由凝固化為虛無,她隨之站起,面色與剛開始已然不同,因為溫輕寒語氣平淡卻仍舊那麼清晰的“我的妻子”四個字,她微微失神,再度揚起的唇角顯得有些勉強:“好,溫律師跟清秋果真跟網上的傳言一樣恩愛。”
這時,遠遠傳來一陣騷動,溫輕寒望去,只見圍成一圈的劇組人員已經在四下散開。
她回頭看向祁悅,疏離有禮地說道:“很抱歉,不能跟祁小姐敘舊了,清秋那邊結束了,午飯時間也到了。”
祁悅斂去笑意,強壓下心頭的不適,“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不再停留,在時清秋跟施昭懿一行人走過來前,轉身離開。
而溫輕寒又坐回椅子上打開筆記本電腦,略微斂去眸中冷意,拿起手機給簡意之發了一條信息,而後眉間散去憂愁,仍是那般風輕雲淡。
第62章
S市的氣溫比起B市要涼爽一點, 雖也是艷陽高照, 但不比B市炎熱。
祁悅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林立高樓, 眼前分明是陽光正好的白天, 但身體里徹骨的寒冷卻讓她覺得仿若置身寒冬,目之所及, 儘是覆蓋了皚皚白雪的荒蕪之境。
她手裡端著酒杯,裡面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 想起溫輕寒的那番話, 她的拇指在杯身用力地按壓著, 指尖泛白。
時清秋眉目柔和地對她微笑的模樣,時清秋拉著她一起去吃學校附近的小吃, 然後滿目喜悅地為她夾菜的模樣, 還有時清秋在圖書館里專心致志看書的模樣……
過往的一幕幕接連湧入她的腦海里,如今像是一把一把的刀子,重重地刺在她的心上。
祁悅自嘲地笑了一聲, 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拿過放在另一邊的一本筆記本。她的手指輕輕撫摸在筆記本的封面, 又移到已經被自己翻過許多次而略有膨脹的書口。
她緩緩打開, 一頁一頁地翻著, 目光由剛才的沉痛轉而變得有些溫柔。那裡面每一頁都不是她寫的日記,而是當初跟時清秋上課互相傳紙條時,時清秋扔過來的那些紙條。
“這麼大的人了,還傳紙條。”
她記得,時清秋當初還這麼說過自己, 但最後時清秋還是妥協了。
有一些甚至不是上課傳的,是回宿舍之前塞進對方手裡的,她有過,時清秋也有過。屬於時清秋的那些紙條,全部都被她粘貼在這本筆記本里,這些年,在她幾乎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支撐著她就要倒下的身心。
“叩叩叩”
敲門聲將祁悅的心思拉扯回來,她斂了情緒,輕柔地合上筆記本,仔細地撫平封面,放到距離酒杯較遠的地方,在聽到房門響動後轉過身去。
“祁總,你要給先生跟夫人的文件我已經都發送過去了,先生跟夫人目前還沒有回復。”助理低眉順眼向祁悅交差。
祁悅笑了笑,再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回不回復都沒關係,反正只是報備一下最近的行程跟安排而已,叔叔跟我媽也不會有什麼話說。”
“可是祁總一直待在這邊,先生知道以後,恐怕……”助理欲言又止,有些擔憂地看著祁悅。
“小莫。”祁悅面容有些疲累,嘴角笑容略顯苦澀,“你知道我惦記這件事情已經很久了,我費盡心思想要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不管會是什麼樣子,起碼我儘力去做過。”
她為了回來,已經跟繼父提了數不清多少次,在答應了要好好管理國內產業之後才得以回國。她的生活已經跟從前的規劃完全錯開了,她原本只是想當一個律師,然後跟時清秋好好生活。而不是像如今一樣,為了能夠再回到原先的軌道,在七年的時間裡修完導演課程,又學習著怎麼做一個商人。
導演,是為了靠近時清秋,而商業,是她不能避開的命。
助理小莫沉默不語,跟了祁悅很多年的她清楚祁悅對時清秋的舊情,沉吟良久只得心下嘆了聲氣,“我知道了,只要你清楚自己應該要做什麼,我一直都會跟在你身邊的。”
祁悅的笑容多了些親切,不只是往時的淺薄而已,“跟了我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小莫搖頭,然後抬眼去看祁悅,回憶了一下自己聽到的內容後向祁悅傳達:“我聽劇組裡的人這幾天在討論附近有一家剛開不久的小吃店,晚上宵夜時間幾乎占不到座位,而且來這邊的劇組大多都很喜歡去,所以她們都在商量著這幾天晚上找個時間過去。”
“嗯?所以呢?”
小莫抿了抿唇角,低聲說:“時小姐好像也感興趣,她雖然沒有加入討論,但是我注意到她停下動作去聽了。”
祁悅輕聲一笑,時清秋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好吃的東西感興趣。
她左手環胸,托著舉杯的右手手肘,沒有猶豫地交代道:“那你去訂一下位子,抽個時間,就這幾天晚上吧,叫上劇組的人過去。”她頓了頓,又提醒道:“對了,清秋那裡,你不要親自去。”
小莫點頭,“我知道。”
夜晚,劇組一行人結束拍攝回到酒店。
在電梯里,施昭懿用手肘捅了一下時清秋,用頗為曖昧的語氣問:“清秋,我還沒問你呢,你家那位怎麼評價你的演技啊?”
時清秋回憶了一下,還真沒想起來溫輕寒有詳細評價過,“她好像沒怎麼跟我聊過這個,之前有提起的,她都是說很好。”
楊曉在後面不住地笑,冰塊姐姐會夸人么?她反正是想象不到。
“看樣子,溫律師這個老古板的形象深入人心啊。”施昭懿玩味地瞥了楊曉一眼,後者立刻正色起來,只余嘴角隱有笑意。
時清秋笑著“嘁”了一聲,旋即又跟施昭懿說起了兩個人的搭戲問題:“對了,明天早上我們兩個先對一下戲,接到顧鎮遠殉國消息的那一場,我先看看我的情緒能不能把控好。”
施昭懿也斂了神色,點了點頭,“沒問題,你記得主要是表現慌亂跟不敢置信,悲傷是沒有那麼明顯的就可以了。循序漸進,所有的情緒爆發要在看見棺材的那一場。”
時清秋抿了一下唇,正在思索著,電梯門就開了,幾個人走出電梯,跟時清秋的房間是不同方向的施昭懿打了個招呼后告辭。
楊曉也回到自己房間,時清秋敲自己的房間門,一會兒之後,溫輕寒開了門。
桌子那邊的筆記本電腦正亮著屏幕,溫輕寒穿著睡袍又走了回去,時清秋見狀一邊換鞋一邊問道:“輕寒,洗完澡了怎麼還不睡?”
溫輕寒坐回椅子上,抬手繼續敲著鍵盤,聲音輕揚,“還早,而且你沒回來,所以就等等。”
時清秋眉眼一彎,踩著拖鞋走過去,見溫輕寒專心致志的模樣,她自然地坐到椅子扶手上,彎身過去看溫輕寒的電腦屏幕,“我看看你這是在幹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
因為傾身上前的緣故,時清秋的長發如同垂落的流蘇一般灑落,滑落時帶起的微風將她髮絲的香氣揮散,極是惑人。
溫輕寒的目光落在時清秋的身上,眼底像是鋪了湖面上的一層漣漪:“沒什麼,在寫律師函而已,接了一些這方面的委託,寫好了就發給意之。”
“所以,你休息期間也在賺錢了?”時清秋回頭問。
“可以這麼說。”
溫輕寒看她的樣子,忍不住問:“清秋,你該不會連律師函怎麼寫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