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喜歡當爹?”
朱醫生不吃毒舌那套,嘴賤是種病,得治。
“可得扛住天煞的壓力,別學我繼父,早早就回歸祖墳,認祖歸宗了。”
她把手術刀拔起,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把它扔回抽屜。
到底是當爹的,比兒子有出息,生挨一刀一聲不吭,只咬緊牙關怒視她。
多這點出息,可不夠跟她攀親戚。
“你不怕……”翟昇的牙縫擠出來字來,汗珠滾進他摻白的鬢角。
“報警吧,看看警察先抓我,還是先抓你?”
此言一出,桌上桌下父子倆都是神色一變。
翟昇眼裡,朱邪不過是快倒閉的小醫院裡的小醫生,不可能看見已經用錢捂下的蓋子;
翟星眼裡,朱邪根本不關注他的圈子,不可能知道翟昇和他的關係,這位親爹跟他都不在一個戶口本上。
感謝粉圈的壞女人,學者的檢索能力,以及小愛豆那不自知的炫富。
第一次看見他的項鏈朱邪就起疑了,明星固然收入高,有奢侈品牌贊助借用飾品,可翟星戴的那條,還是超越了他的能力。
那條項鏈是家傳的。
朱邪越過選秀節目的假簡歷,越過粉絲猜想的王子身份,直奔翟星官方反黑站。
順著反黑站粉絲舉報他人言論的鏈接,可以輕易找到反感明星的黑子,補全了解明星的對立視角。
反黑站簡直就是歸納總結明星黑點的資料庫。
何況黑子里還有對手公司的職業黑子,能放出半真半假的黑料。
早有人放過翟氏房地產商挪用監管資金的重磅炸彈,只可惜沒有翟星是私生子的鐵證,構不成鐵鎚。
私生子成為寵兒,很可能是做了父親轉移資產逃避債務的跳板。
朱邪的視線從翟昇的額頭劃到下頜,醫生的眼睛早已看穿這對父子相似的骨相。
至於皮相?他的從容矜貴下,掩藏著深深的自負和冷血。
“不按時上班,病人丟了不找,對家屬動刀,小姑娘,你還是沒遭過社會的毒打。”
翟昇捂著手背上的血洞站直,被戳穿底細后,他反而拿起了更大的架子。
“翟星在哪?”
朱邪感到右腳鞋尖上套著的嘴顫抖起來,她好整以暇地抬起左腳,順著翟星的下頜左右滑弄。
左腳在他頸上玩,右腳就點起來,在他唇腔進進出出戳弄。
三角的鞋尖一下下戳到小舌,皮鞋底交錯的防滑紋印滿他的下唇,翟星吞咽著想要嘔吐的慾望,抱住朱邪的腳踝。
姐姐,別把我供出來,求你了。
他柔軟白皙的臉頰被足弓撐薄到近乎透明,還有閑心想,醫生嚴肅的黑皮鞋面下,鞋底居然是紅色的。
紅底尖頭黑皮鞋,能讓多少人心甘情願被踩死。
“那個患者出院了。”朱邪說。
他也許是幸福的,翟星想。
“往哪去了?”父親的語氣像在發號施令。
說不清為什麼,翟星期待朱邪像剛才那樣嘲罵回去,他心底泛起一種待嫁女的心緒——
終於有人能幫他反抗父親,帶他離開舊家庭的泥潭……
就算是被當成鞋套踩出去,也是朝向自由的方向。
朱邪沒有回答,她的手機適時地振動起來,提醒她接起電話。
來電顯示是她的碩士導師。
“小朱,市裡有個老幹部染艾了,併發尖銳濕疣和帶狀皰疹,疼得要命,重酬請專家會診。”
治療室內對峙的空氣,襯托出電話那頭聲音的響亮。
“我說這領域沒人幹得過你,已經推薦給他們院長了……你怎麼貓到個小醫院躲清閑去了?”
“治不了,等死吧。”朱邪掛斷了電話。
導師的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她正要用電話呢。
翟昇的血順著手腕流了一地,朱邪就像對待公共衛生間里沒擰好的水龍頭一樣,無視滴答聲撥通下個電話。
“喂?是朝陽晚報的記者嗎?”
聽到報社名字的同時,翟昇便毫不猶豫抬步向病房門走去,砸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翟星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走了,只感到鬆了一口氣,朱邪用腳背勾著他的下巴,他順從地把臉貼在她的西裝褲腳上。
插他嘴的那隻鞋一刻也沒停,涎水已經把鞋尖洗得亮如鏡面。
通話還在繼續:“這裡是朝陽晚報,您是?”
“昨天接孩子放學,經過區政府大門時撿了個錢包,裡邊沒有身份證件,能交給你們嗎?”
“啊!”電話那頭的語氣立刻變得煩亂,“可能是靜坐的農民工落下的。”
昨天下午,農民工為向金烏房地產討要拖欠工資,在區政府大門前拉了橫幅,靜坐示威,朝陽晚報進行了現場報導。
金烏,紅日正中的神鳥,翟昇這個老小子挺會取名字,可他不知道太陽神是女神,名喚羲和。
也不怕女神震怒,把他的鳥毛燒了。
“我發你個電話號,你把錢包給她就行,她能聯繫上所有農民工。”
記者說完就掛斷電話,把座機聽筒擱在桌上,防著電話再打進來。
生怕惹上麻煩。
朱邪的皮鞋洗好了,從翟星嘴裡拔出來,愉悅地欣賞著他少年感十足的喘息聲,用鞋底揉著他的頭髮。
第三個電話,撥通,朱邪只說了一句話:“你的仇人剛剛通過閻周路,一刻鐘后駛入107國道。”
翟星聽不懂大人的事,他抱著女醫生的腳踝,心裡惦記著小男兒家的愛與恨,不知道父親走出醫院,從此在人間消失了整整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