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少女就聽見自家少爺對她說:“丫頭,我終究是一個很自私的人類,一邊希望他可以主動解除契約去尋找自由,一邊又希望下一次還能再次見到他。”
少女聽不懂,但卻知道一件事情。
雖然每個人都覺得少爺命不久矣,但對於少爺自己來說,死亡似乎並不是一切的終結,反而像是又一個新的開始。
*
三日後——
醉月站在某座山的高處,向下望去。
山下是一間簡陋的房屋,不過房屋的周圍盛開著許許朵朵異常精神的向日葵。
“聽說土御門家的那位少爺帶著侍女搬到了這裡,我就猜你一定在這裡。”的場靜司從醉月的身後走了出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醉月大人真的不去陪陪他嗎?”
“就算去見,那個半吊子也認不出我。”醉月瞥了的場靜司一眼,“那我還去做什麼?對一個命不久矣的病人霸王硬上弓嗎?”
“那醉月大人為什麼還要守在這裡三天?”的場靜司反問了一句。
“只是在賞花而已。”醉月看著那成片的向日葵,普通人根本不會相信三天前這片花叢才剛剛撒下花種,“那個傢伙的生命越衰弱,這些向日葵就開得越發燦爛,也只有傻瓜才會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還用靈力去澆灌植物吧?”
風吹過山林,醉月墨色的長發在風中劃過弧度。
今天的醉月,穿著一身黑色綉著銀線蝴蝶的和服,他原本想戴上一枚向日葵的髮飾,卻終究還是放棄了。
“醉月大人真的不願意成為的場一門的式神嗎?”的場一門不知道第幾次這麼問醉月。
醉月笑了笑:“的場先生,我說了謊。時至今日,醉月依然是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式神。”
“誰不知道呢?就連胖成球的貓都知道你在說謊。”的場靜司毫不留情地拆穿。
“那你知不知道……”醉月的聲音在風中變得縹緲,“如果這一世的安倍晴明死了,身為式神的我也會陷入沉睡。”
“醉月大人曾經說過,安倍晴明的死受到了詛咒,所以就算轉世,每一世都會短命。”的場靜司看著醉月,“這種詛咒,真的無法解除嗎?”
“可以。”醉月讓人意外地點頭,“但至少需要滿足兩個條件。”
“哦?”的場靜司露出好奇的表情,“哪兩個條件?”
“全盛時期的安倍晴明,和一個靈力充沛的世界。”醉月的和服寬袖在風中揚起,“至少如此。”
“我一定會找到機會。”醉月的聲音出奇堅定。
“我一直以為,以‘醉月’為名的妖怪定然洒脫自在,沒有任何煩惱,只有這樣才能暢快地醉於月下。”的場靜司看著此刻的醉月,竟然覺得十分陌生。
“醉月這個名字,來源於我曾聽聞過的一個來自更東邊的故事。”醉月像是看著友人一樣看著的場靜司,“那裡的傳說中有位叫吳剛的仙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就必須要砍伐掉月亮上的桂樹。”
“那位仙人砍伐了一年又一年,甚至十年,甚至百年,但月亮上的桂樹卻依舊無法砍斷。”
“為了達成目標,吳剛最後想了個辦法,那就是用美酒灌醉了阻止他砍伐桂樹的月亮,趁著月亮喝醉的時候,輕而易舉地砍斷了桂樹,最終達成了目標。”
“這個故事,就叫‘醉月’。”醉月笑了,“而醉月,就意味著無論如何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達成目的。”
有著和名字表面完全迥異的寓意。
的場靜司沉默地與醉月對視了一會兒,終究嘆了口氣,笑著問道:“我現在最好奇的是,那位仙人這麼執著地砍伐桂樹,究竟是為了達成怎樣的目標?是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嗎?”
醉月神秘一笑:“是為了調戲一位住在月亮上的美人。”
“……”
“的場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看著月亮喝酒嗎?”醉月又問。
“是為了向那位砍伐桂樹的仙人學習?”的場靜司搖了搖頭,他並不了解醉月。
醉月也搖了搖頭,望向此刻什麼都看不見的天空說:“每一次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那個半吊子的轉世在哪裡。”
“但每次我看到那輪月亮的時候,就會想到,我們正看著同一輪月亮。”醉月略有些感慨地說完,又笑了笑,“當然,妖怪們也總是喜歡月光多於日光。”
“唉——”的場靜司有些誇張地長嘆了一聲,“看來的場一門終究還是錯過了一位最好的式神,只能讓七瀨女士他們繼續去尋找合適的妖怪了。”
“不過在告別之前,不知道醉月大人是否願意收下這件薄禮。”的場靜司從和服袖中取出一個黑色長盒子,遞向醉月。
這樣的畫面,倒是讓醉月覺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