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晚輕輕道:“所以你是叫我殺了白芷落,自己拿傳承,博取天道下那一線生機是么?”
天蘋晚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誰知江卿晚忽然笑了起來,其聲如泠泠冰瀑,又如玉石相擊。
隨後,她緩緩道:“我若說,我不願呢?”
天蘋晚有些驚訝地望著她,聲音中帶了些不解:“你也是奇了怪了。”握著龜甲的手,卻是微微滲出了些冷汗來。
“若天蘋姑娘沒有別的事,卿晚就先行告退。”
說罷,她轉過身,輕巧邁開步子,便要往門外走。
“等等,等等!三十年後,你會死!你會死在雷劫之下,如同命中注定的那樣!而殺死白芷落,奪取她與天道之間的聯繫,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改命機會,你真的甘心么?”
因為強行泄露天機,天蘋晚的唇角已經現了一抹殷紅的血漬。
江卿晚腳步不停,就好像沒聽到這句幾乎是昭示著她死亡的句子一樣。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才稍稍頓住腳步:“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我還是謝謝你。還請你帶著龜甲,離開罷。”
天蘋晚看著她的背影,悵然長嘆。
緊接著,在燈火朦朧的影子中,“她”的身子緩緩變幻了形狀。草屋中間,立在俏生生,蘋果臉,可愛玲瓏的一個娃娃。
只是這娃娃的聲音卻滄桑極了:“你果然是我看好之人。”
頓了頓,這娃娃才道:
“相信你也聽說過老夫的名號:我名喚莫妄,修真界中人好叫我劍仙。你若願意,我可收你為徒。”
“以你的悟性意志,再加上老夫的教導,可保你二十年內直衝合體。等到最後十年,你便可縱橫天地,自在快活。屆時,順你者昌,逆你者亡。天地之大,任你逍遙。你看可好?”
江卿晚此時卻已經推門而去,身影融入一片潔白月色中,幾乎沒了蹤影。
過了許久,莫妄才聽見她的聲音從小徑那頭傳來:“她曾問過我,願不願在老了的時候,築一棟草屋,就此不問世事,住上個天荒地老。當時我說不願。”
就在莫妄以為她已然離去之後,卻聽見了她這話的最後一半:“現在我想告訴她,我改了主意。縱然沒有天荒地老,有個三十年也好。”
……
回到與白芷落同住的草屋門前,江卿晚方一推開門,卻見地中央,好整以暇地站了一隻虎妖。
水色月光下,這虎妖雙臂環抱,一雙美眸盈盈望在她臉上。
她語氣懶散,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說說,這麼晚了,你剛才去哪了?是不是背著我,偷會情郎了?”
江卿晚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盈盈笑道:“我是在偷會情郎,不過會的人,你可認識。”
白芷落挑眉:“嗯?說來聽聽?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敢撬我家牆角。”
“那你估計是要失望了。”
“因為這‘情郎’不是人,卻是一隻白額吊睛大老虎。”
月色中,江卿晚笑得甜蜜。
……
次日一早,白芷落出門打水時,路過天蘋晚的草屋,卻發現其中早已沒了半點人氣。
她詢問江卿晚時,才得知昨晚天蘋晚突然喚她出去,是為了知會江卿晚,她自明日起,要離開藥谷,出一趟遠門,並順帶著告訴她們可以留在這裡,直到她回來為止。
就當是替她守護著這方葯谷了。
實際上,這消息是江卿晚從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進她口袋中的字條上知道的。同樣地,莫妄還告訴她,這地方是絕對安全的,除了天道感應之外,可以阻擋一切追蹤與探查。
是個……安心度過最後時光的好地方。
江卿晚並沒有問莫妄真正的天蘋晚去了哪裡,也沒有打算將她昨晚與莫妄相見的事說與白芷落聽。
她只是十分自私地希望著對方快樂。
快樂地陪她度過這最後的日子。
江卿晚也知道那“娃娃”劍仙說得對,她自己也能感應到雷劫將近,即便她壓制修為,不再修鍊,可依舊無濟於事。
日子一天一天地飛快過去。
儘管白芷落不說,可是從江卿晚那將每天都當作最後一天來過的樣子中,她也隱約能猜到些不對勁來。
可是江卿晚的修鍊進度卻是越來越緩慢了。
她在將從上一處秘境中得來的傷勢調養完畢后,除了每日例行的打坐之外,便不再做其他的修行了。
只是這葯谷本就是靈氣匯聚之地,又是生來的洞天福地,縱然她什麼也不做,身體自動吸納的真氣也讓她的修為逐漸水漲船高,飛快地進步著。
白芷落曾經十分“羨慕嫉妒”地和她說:“你這修為進度要是擱在外界,怕是會令那些個自詡為天才的人絕望。”
可是江卿晚卻只是笑著反問她:“那你‘絕望’么?”
白芷落作為一個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皮一下的人,自然不能順著她的話講,於是她當時是這麼說的:“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唯一‘絕望’的時候,是在發現在我可以一夜七次,可你只能七夜一次的時候。”
她一直記得當時江卿晚臉上那彷彿圍觀到了滿地亂竄的皮皮蝦的表情。
白芷落也曾經試探著問過江卿晚,問她願不願意出去走走,找一找黃鼠狼精的下落,看一看如今正魔兩道的形式,探一探那個大戲精,資深演員冷傲天的去向,亦或是耍一耍有趣的秘境,尋一尋珍貴的靈寶。
可是江卿晚卻一一拒絕了她的提議,每一次拒絕,都能找出來些聽起來十分有道理,聽起來“名正言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實際上到了最後,就連白芷落這種心大如海的,都能聽出來她不過是在敷衍罷了。
於是她終於忍不住了,有些小羞恥地問:“你是不是只想和我呆在一起,不想讓我們的世界里出現旁的不明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