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似乎是一處廢墟。
地上散落著無數破敗頹唐的磚瓦殘骸。稍遠些的地方,零星矗立著幾根歷經風雨,卻仍頑強挺立的巨柱。
一塊巨大的牌匾砸落在地,先是斷為數截,而後被烈焰吞沒,被暴雨侵蝕,被蟲蟻噬咬,到如今,只剩下些殘骸倖存。
這一大片廢墟佔地極廣,遙遠處,似乎能看到無邊無際的灰黑色迷霧。這些晦氣的霧氣不斷翻滾著,衝撞著這片廢墟的邊界,卻始終無法進入。
看起來,無論這些古老的建築,原本是建在無盡迷沼核心處的一座天然險地中的。
平白地,白芷落忽然覺得這地方給她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她蹲下身,仔細去辨認橫躺在地的牌匾上僅存的幾個文字。
卻只認出了半個“魔”字。
一瞬間,有關魔門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般,一股湧進白芷落腦海。
塵封許久的畫面在好些年後,重新走馬燈一樣重新在白芷落眼前浮現。
此時她終於明白了先前她記憶中那句“魔門當真歹毒”是什麼意思。
她就是那歹毒的魔門失蹤了的少門主。
縱然母親早亡,父親獨寵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狐媚子,可是作為嫡系血脈,以及魔門唯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白芷落卻還是有一個同老門主一樣威武霸氣的名字的:
白*瓔*飄*夢璃
簡直慘不忍睹。
白芷落的血脈也是來自於她的母親。
在那個狐媚子細作先是利用原主父親幾乎是無腦的信任與寵愛毀去血池,隨後又將魔門總壇大大小小的老底一併揭發給了正道。
偌大一個魔門,幾乎在原主父親的一意孤行,獨寵細作之下毀於一旦。
就在正道入侵那天,原主不顧門人反對,悄悄溜出去與正道決一死戰,同時將作為少門主信物,同時也包含了無數保命陣法禁制的玉佩留給了一個不過十月大的孩子。
隨後她將孩子藏在了衣櫃中。
這孩子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來歷:她是原主母親逝去后一直照顧原主的奶娘的女兒。
原主一直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要不然怎麼會將自己“保命”的玉佩交給她?
現在回想,縱然江卿晚那枚玉佩被她自個兒做了掩飾,可是擁有了常年佩戴著玉佩的原主記憶的白芷落又怎會不明白,那就是她當初交給那孩子防身的玉佩!
可是有一點,若說江卿晚就是自家奶娘的獨女,可是現在她至少應該有個百歲上下,又怎會只有二十年歲?
故而,她並未將此事與江卿晚言講。
若是鬧到最後,了解到了什麼她不想知道的隱情,那才是真的叫她進退不得。
所以酒樓拍賣那日,從廢墟中爬出來的,眼望一片廢墟的原主,胸中是燃燒著滿滿的恨的。
緊接著,原主利用她對無盡迷沼的了解,成功逃離這片已經成為廢墟了的地方。
在蠻荒之地隨意擇了一處洞府,收了一眾小妖,立地為“王”,就這樣隱忍了八十年光景: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原主不敢回去。
緊接著,記憶戛然而止。
此後二十年間的記憶,直到白芷落穿越來,卻是一片空白。
其中只有些無論白芷落怎麼想,都無法明確憶起的碎片罷了。
可是……這是原主的記憶。
她是白芷落,不是白*瓔*飄*夢璃。
儘管原主在蠻荒之地安家落戶后,因遇到的第一種認識的藥草名喚白芷,本欲以草為名,化名白芷,思前想後,又在此名后加了一個“落”字,以為叫自己銘記過去。
這卻是與白芷落穿越前的本名相同了。
或許她穿越一事本是命中注定。
……
江卿晚這一調息就是大半天功夫。
等到她終於穩定住氣息,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見白芷落臉上儘是複雜地站在一片破敗中。
負手而立,微微抬頭,仰望空中晦色陰雲,目光中儘是看盡世事之後的滄桑。
那一瞬間,江卿晚感覺自己有點不認識眼前的白芷落了。
這一刻,白芷落的影子彷彿和一個人重合了-她們身上都有同樣的,不符合年紀的過度哀傷與凄涼。
江卿晚抿了抿唇,打破了沉寂,輕輕道:“我們該走了。”
想了想,她勉強開了個玩笑:“不走,你難不成是在等那隻黃鼠狼么?”
白芷落忽然笑了,絢爛若三月桃花。
方才那股子高人氣質如同陽光下的泡沫,瞬間幻滅了。
江卿晚見她終於恢復了正常,只當是她剛才在感慨秘境中種種遭遇,於是放輕鬆了語調道:“你剛才那樣子,真的是嚇人得緊。”
白芷落嘿嘿一笑:“哪裡哪裡?你一定是眼花了。”
頓了頓,她才補充道:“我的形象,可是一直都是這麼高大上的。”
見江卿晚已經大體恢復正常了,她才試探著道:“我……我沒給你搞到那《天道》殘卷,你不會……生氣吧?”
江卿晚先是有些震驚,隨後神情溫柔又複雜地說道:“你怎麼比我還能想?那東西要不要又有什麼打緊?若是因為那東西,你有一點點……消瘦,我都會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