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閣所處的位置雖然並不在中土地帶中央,可若是乘著這飛舟先去中央幾處城池,再找機會搭乘其他商舟,轉飛聽雨閣,倒也比直接自行御劍去來得省力的多。
畢竟長途旅行的消耗,縱然元嬰修士也是不願承受的。其過程要麼消耗靈力,要麼消耗無數靈石丹藥,這些且不提,茫茫修真界,縱然修士無數,可是光一個中土地帶就有難以計數的險地秘境不曾被人探查過,一個不小心,誤入險地,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所以絕大多數中低修為的修士出行,大多選擇的是這種城池之間來往的飛舟隊。
先前在魔修所在之地,白芷落不敢用自己大約不及格的人品去賭她和江卿晚的小命,搭乘魔修城池之間的飛舟,路途中種種狼狽窘迫自然不必多說。
可如今他們已經到了正道掌控之地,白芷落自然不願意做那種有飛舟不乘,卻偏偏要開十一路的傻娃。
本來她的計劃是在這白雪城中多呆幾日,好好休整一番,順帶著多宰江卿晚幾顆靈石,等到第二波飛舟隊歸來之時,再離開這白雪城。
可如今江卿晚已經醒了,且今日黃昏時分便有飛舟隊出發。若是她再尋借口在此城呆下去,大約連肉包子都能猜出來她的心思了。
於是她與一直臉上掛著蜜汁微笑的江卿晚商議過後,決定下午先在這城中好好逛逛,採買必須的丹藥器皿,待得紅日西斜時,再趕往城中飛舟站。
江卿晚此時正在路邊攤子上挑選需要的養氣丹,而白芷落十分無聊地站在她旁邊,看著她在丹藥販子快要殺人的目光注視下,一枚一枚地將過期的,長毛的,變成某些不明生物老巢的劣質丹藥扔出去。
儘管扔出去的東西千奇百怪,可是江卿晚只是在發現一枚用泥丸子濫竽充數的假丹藥時,才發出了唯一一聲感慨:“光沖著您把此枚丹藥擺出來的勇氣,我也要把它收了。”
可是儘管她嘴上說的是“她”要把泥丸子收了,可是這東西最後卻還是劃過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在了白芷落手裡。
江卿晚在白芷落困惑不解的目光中,給了她解釋:“我想你應該覺得這東西有趣,就買來給你當個紀念了。”
白芷落:合著在您心裡,虎妖就她喵愛玩泥巴是么?
儘管她心中吐槽,可是明面上卻還是淡定地將泥丸子收下,並且“惡狠狠”地向江卿晚道了謝:“‘娘子’果然有眼光,這枚養氣丹品色上佳,顯然是此類丹藥中的極品。我看此丹價值遠超其他,若我們就這樣用尋常價格將其拿走,有些不大好吧?”
江卿晚心中卻嘆,白芷落果然見識廣博,深藏不漏。一眼便認出了這萬枚成丹中都不一定能出一枚的頂級變種,泥巴養氣丹。畢竟就連她也是要將真氣滲透入丹,仔細探查一番後方才知曉的。
不過她卻不願欺那小販不識此丹價格,偏要將此丹的寶貴說於小販聽。光憑這種氣度,就足以讓許多修士敬佩。
真的只是以為江卿晚那了一枚泥巴球來戲弄她的白芷落也知道那小販只要還有點良心,便不會真的聽了她這一番胡言亂語便獅子大開口地給這枚丹藥加價,可是方才江卿晚給她脆弱的心靈造成的十萬點暴擊之仇還沒有報,不趁此時為難一下她,還要等什麼時候?
那小販同白芷落一樣,根本不識此丹之妙,卻只以為白芷落在嘲諷他以假亂真,欺騙顧客,於是連忙道:“客官莫惱,客官莫惱。這批貨進得匆忙,小人尚未來得及仔細檢查,便匆忙擺上來售賣,是小人的錯。”
“客官您看這樣可好,您若還要買,我這批丹便只收一半的價格,剩下那半便當作賠禮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江卿晚心中笑這小販不識白芷落好心,又勸了那小販幾句,說這泥巴球其實真的是枚成色極好的丹藥,那小販卻以為她們是在不依不饒,於是乾脆倒賠了幾瓶聚元丹給她。
隨後不給兩人再多說話的機會,一溜煙的跑了。
白芷落看著那小販溜走,搖頭輕笑:“這傢伙倒也算個有趣的。”
江卿晚接著她的話,同樣微微笑:“他有趣,哪裡有你有趣?”
白芷落一時間居然沒找出來反駁的話。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白芷落心算時候不早,便同江卿晚一道往城中央飛舟站而去。
不過幾條街口,路上的行人卻是忽然多了起來,說笑聲,喧囂嬉鬧聲在街上蕩漾,熱鬧非常。
不過這些行人的面孔大多十分年輕,且白芷落能看出來,他們修為大多不過練氣,甚至還有好多連修真門檻都不成跨入的娃。
“這估計是城中一家道修學院了。”
想到這修真界一貫的起名風格,白芷落忽然靈光一現,問道:“這道修學院是不是名喚白雪學院?”
江卿晚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你看這些弟子的年歲和天資,像是出自道修聖地白雪學院嗎?”
白芷落方才沒仔細看,現在神識外放,略加探查,便發現這些弟子雖然面相年輕,可是骨靈卻大多已經五六十歲,顯然天資不佳。
修真界多的是天才,當年魔道第一天才蘇茝容無視一切瓶頸,十三年成丹,驚艷天下。可是更多的,是這些生來天資奇差,修鍊百年,不過練氣一二層,渾身修為唯一用處不過美容養顏的普通修士。
天道涼薄。
尋常人百年苦修,不如天才一朝頓悟。
可這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江卿晚見她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大約猜到她在想什麼,剛想出言相勸,卻忽然愣住了。
她看到了剛才那個售賣丹藥的小販,站在學院大門不遠處,遙遙望著自學院門中湧出來的道修學子,目光中帶著渴望。
她忽然心有所動,盯著那個一動不動,似乎在想心事的小販對白芷落道:“其實剛才那個小販也是個可憐人。”
白芷落有些不解,可是還是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他大約自己天資不好,進不得無償收納天才的大學院,家中卻又負擔不起這種需要不少靈石的小學院,只好倒賣些丹藥,指望著有一天能攢夠報名所需的靈石。”
“這倒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賣的丹藥質量參差不齊,因為若是質量好了,他又沒有足夠的修為應付強盜,恐怕不僅保不得丹藥,連自己的性命也得交代了。”
“你可能覺得這傢伙修為築基圓滿,可是以我那特殊的法門來看,這不過是個高明些的障眼法罷了,他真正修為,不過練氣。”
說罷,江卿晚從儲物袋中分出一小堆下品靈石來,用小袋子裝了,手上掐訣,下一刻,這靈石袋子就落在了小販腳邊。
“你……你這是做什麼?”
什麼時候江卿晚變得這麼良善了?這簡直是天大的消息。
江卿晚微笑看著那小販將靈石袋子撿起來,左右張望一番,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之後,便激動地收了袋子,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見,輕輕對白芷落道:
“他要改天資,入學堂,我要改命運,渡雷劫,雖然過程不同,可是本質上我們都是天道下苦苦掙扎的人,幫一幫,也沒什麼。”
白芷落聽她說到雷劫之事,心中有些難受,可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暗暗期盼她能成功做到。
兩人不過是路過這學堂門口,自然不會多做停留,於是便沒有看見那平白得了靈石的小販並沒有直奔學堂,請求面見管事報名,而是轉頭進了一家藥鋪。
他先前在江,白二人那裡賣了賠本的丹藥,本來想著再去學堂門口,趁著這些家中寬裕的學子下學時狠賣一筆,將本錢拿回來。
只是不等他將地攤展開,便平白得了一袋子靈石。他賣了多少年丹藥,加起來的價錢都不如這袋子靈石的一個零頭。
可這也意味著,他不需要每天提心弔膽地賣丹藥,便可求一位醫修為他病重的女兒調理經脈,替她延壽,甚至……可以供她去那學堂修道,踏上那條他渴望了一輩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