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白芷落抱著包(錦)子(被)啃得更凶了。
恍惚間,她似乎感覺自己被人抱進了一大團暖呼呼的包子里。
於是她歡快地打了個滾,使勁地蹭著周圍軟軟糯糯的包子皮,不再理睬那個咬不動的包子精,轉而繼續和其他聽話的,咬得動的包子相親相愛。
“吱呀,咔嗒。”儘管江卿晚關門的聲音已經儘可能細微,可是在門口處防賊用的揚聲陣法放大下,還是傳進了白芷落的耳朵里。
白芷落一驚,卻只能眼瞧著那圓滾滾的包子精隨著這一聲響,原地轉了幾圈,隨後,像是太陽底下的泡沫,噗地消失不見了。
白芷落可不幹了,她連忙丟下手裡捧著的包子,茫然四顧,口中還連聲喚道:“包子精你回來,我不吃你了!你回來,我錯了!包子精!”
可是包子精卻並沒有理睬她,再也沒有了蹤跡。
白芷落猛地翻身坐起,一把將方才還咬得開心的被子丟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原來方才一切,不過大夢一場。
不對,不對。和夢裡的包子精一樣,本來該躺在床榻上,乖乖當她的包子的江卿晚,卻是同樣消失不見了。
這就好像突然發現一隻養了十多年,每天餵食,擦羽,精心照料的鳥,在一個清早,無聲無息地撬開籠子,連聲招呼也不打地飛走了一樣,教人心中難受。
說不上多麼揪心,可是軟刀子磨肉一般淺淺的鈍痛,還是少不了的。
白芷落將被子重新攏在一旁,看著上面叫她扯壞的邊角,心中卻在想著些無關緊要的事:希望江卿晚那個傢伙走的時候把房錢交了,不然一會兒夥計發現她沒有結賬錢,怕是要叫她站著進來,躺著出去了。
她苦笑一聲,伸了個懶腰,從床上跳下來,口中慢慢和自己說:“她是留不住的,留不住的。她有天底下獨一份的氣運加身,終究還是要做出一番大事業來的。而你,不過一隻小小虎妖罷了。你還在奢望些什麼呢?做人不要太貪心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到最後,竟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這時候,她終於有些理解了宋世珠入魔時所說的那一番話。
螻蟻而已。
就在這時,她卻忽然聽見木門處吱嘎一聲響。
白芷落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見這聲音,當真被嚇了一大跳。
轉頭望,只見江卿晚笑盈盈提著一隻竹籃子走了進來。
濃郁的香頓時在屋室里飄散開來。
她居然沒有就這麼輕飄飄地離開。
她居然,真的回來了。
原來和愛腦補的人相處多了,自己也會變得愛腦補嗎?
現在想一想,方才她腦海中那一出“江卿晚殘忍拋棄白芷落”的大戲,簡直令人智熄!
現在就是給她一百個理由,她也不會相信江卿晚會是旁人所說的那種心腸歹毒,會隨意棄人於不顧的魔修!!
看著拎著籃子的江卿晚,白芷落忽然想到之前見過的那個“我討飯回來了,還給你帶了包子”的表情包。
她心中千種滋味轉過,可是面上卻是眼睛瞪大,眉毛挑起的詭異表情一動不動。
江卿晚看著目瞪口呆,茫茫然不知所措狀的白芷落,心下自動把她帶入了歷盡千辛萬苦逃命大半個月後,第一次見到肉的可憐虎妖少女,於是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些愧疚:“先前我陷入沉睡時,真的是麻煩你照料了。”
她看著白芷落眼睛里似乎閃爍著明亮的星星,以為是她饞得不行,於是趕緊將手中的籃子遞給她:“我剛才聽見你夢話里說想吃包子和粥,就趁你睡著的時候下樓轉了一圈。巧不巧你想要的東西前台就有賣,只是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一種,所以……”
白芷落將竹籃子上蓋著保溫的布料掀開,震驚道:“所以你就全買了???每種都買了???”
真-窮人-白芷落不懂在白雪客棧狂花靈石買包子的真-土豪江卿晚的世界!誰都知道這明明是個為宰人而存在的地方!
江卿晚看著她震驚的眼神,只當是白芷落這些年沉迷修鍊,不問時事,於是耐心解釋道:“我們聽雨閣在百年前正魔之戰前也曾經是正道數一數二的大派。只是後來在除魔時消耗過大,大能紛紛隕落,而後又遭魔門瘋狂報復,這才淪落至今。”
她看著白芷落懷疑的表情,苦笑道:“如今我們聽雨閣,似乎只有靈石這一樣拿得出手了。這還是因為我們閣中靈脈駁雜,所產靈石不能直接用於修鍊,除了與人交易外並無他用,這才得以保留。”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勞資窮得只剩錢了!
隨即她垂下眸子,緩緩道:“且我轉生前,曾於一處秘境中留下許多前世法寶。本來打算一經奪舍,便立即去尋。只是不曾想當時我元嬰傷勢過重,幾近兵解。不得已輾轉千年,才尋到一嬰孩奪舍。”
“我當時已經幾乎絕望,我生來元嬰亦於常人,奪舍本就是逆轉造化,尋那一線生機,卻不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合適的嬰孩竟然身負極其濃郁的天道氣運!我本以為註定奪舍失敗,卻不曾想當時異世有明星天降,其運勢之強,竟然生生遮掩了天局。”
江卿晚忽然微微笑了,輕輕道:“可惜異星早已隱入星局,推演不得,傳言只有瀕死時才可回溯時空,重見當年星勢。否則我定要找到他,好好地向他道一聲謝。”
“後來我假借出門歷練,去前世我洞府所在的秘境中探索,本想取回前世所留,只是……”江卿晚眉頭忽然微蹙,抿抿唇,似乎碰到了些她不想提及的往事,於是她只是將這段一筆掠過,簡單道,“總之最後我只是拿回了大部分靈石罷了。”
她看著白芷落大口咬著包子,臉上掛著幸福滿足的蜜汁笑容,眨眨眼,輕盈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得已選擇轉生嗎?”
白芷落連忙就著一口粥,將嘴裡的包子咽下,含混不清道:“不知道,難不成是渡劫失敗?”
江卿晚神色複雜地看了白芷落一眼。那隻虎妖明明正在毫無形象地啃包子,可卻輕鬆瀟洒間,一語中的。
“你說的對,的確是雷劫。前世我出生時同樣天象有異,很快便有人告訴我,我生為災星,論道,該罰。”
白芷落:“……啊?”
江卿晚苦笑:“也就是說,無論我此生如何拼搏努力,卻都是註定要命喪雷劫之下的。我不信命,改修推演預算之道,甚至為了推衍天機,不惜墜入魔道。只是……”
白芷落慢慢地將手中捧著的包子放下,低聲道:“只是還是沒有成功是嗎?”
江卿晚搖頭,有些自嘲道:“是。我終於還是敗在了化神劫之下,以至於不得不屍解肉身,藉此保全一絲元嬰轉生。不過,要是我真的成功了,現在你面前的,就會是原來的江卿晚了。”
白芷落卻忽然認真道:“可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你,只是你而已。”
江卿晚的神色忽然有些迷茫,她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馬上要哭出來,末了她收斂了情緒,低沉道:“你說的是,是我多慮了。”
白芷落見她終於承認自己“多慮”了,搖搖頭,有模有樣地嘆道:“你這人,沒別的,就是喜歡想太多。人要是想多了,心中負擔多了,自然也就累了。像我一樣,什麼也不想,整日逍遙自在,多好。”
江卿晚看著她的眼睛:“你真的不介意我是魔修轉生,手上也曾亡魂無數?”
白芷落再嘆一聲,摸一摸假想中的山羊鬍子,金手指老爺爺狀高深莫測道:“老夫昨晚觀星,無意中元神證道,遁入虛冥,竟是無意中與一神仙相會。那神明見老夫仙風道骨,舉手投足氣勢凜然,大驚,以為老夫亦是這仙宮中同僚,遂與老夫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