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固倫公主下嫁的正日,整個盛京城裡車馬擠擁,大街小巷塞滿了那看熱鬧的百姓。
那駙馬弼爾塔噶爾全身披掛,進宮去迎親。
固倫公主拜過太殿,辭別父皇母后,跟著駙馬出宮,下嫁到駙馬府去。
那班親王、郡正、貝勒、貝子,奉國將軍,和碩親王、福晉、格格等一班皇親國戚,一隊一隊地進宮去道賀。
依豪格的意思,立刻要把多爾袞的事奏明父皇,後來還是他福晉勸住,說 :“父皇連日辛苦,又接著辦慶功筵宴、下嫁喜筵,心中十分快樂;不如待事過以後慢慢奏明 。
”豪格聽了福晉的話。
暫時忍耐。
看看喜事一過,皇帝便下諭:夜間進宮。
日間又在西偏殿上設慶功筵宴,大小臣子個個吃得酒醉飯飽。
大家站在崇政殿下,預備送皇帝進宮,誰知直守到天色昏暗,還不見有動靜。
那文武官員個個站得腿酸腰痛,散又不敢散,問又不敢問。
正彷徨的時候,忽然殿上傳下諭旨來說:今夜不進宮了,改在明早進宮。
百官們退出。
多爾袞領著百官退出朝門來。
忽見一個太監飛也似地趕上來,在多爾袞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把個睿親王嚇得臉色大變,忙吩咐百官各 自散去,自己跨上馬,箭也似地向永福宮跑去;直到宮門口下馬,走進宮去,見了皇后,兩人對拉著手兒,只是發怔。
文皇后連連問他什麼事,多爾袞喘過一口氣來,便說道 :“豪格這個小子,已把你我的事奏明皇上,如今皇上大怒,眼見有大禍到來。
我們要趕快想一個法子,避了這場禍水才是 。
”接著他叔嫂兩人唧唧噥噥地說了許多話,多爾袞想了一個主意出來,叮囑皇后照辦。
皇後起初還不肯,後來想不肯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便點頭答應了。
接著他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多爾袞退出宮去。
第二天五更時分,大小臣子又齊集在崇政殿,伺候皇帝進宮。
到平明時候,皇帝走出殿來。
看他一臉怒氣,嚇得大臣們忙爬下地去磕頭;只有肅郡王豪格跟在父皇身後。
皇帝上了暖轎,三十二個人抬著,一班親王們在兩旁護擁著,到永福宮門口,一齊退出。
大家才走出大清門,忽見一個太監搶上前來,拉住眾官們的衣袖,喘噓噓地說道 :“皇上升天了 !”一句話,把百官們嚇怔了,獃獃地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後來還是睿親王說道 :“站在這裡也不中用,俺們還是回到朝房裡候遺旨去 。
”說著,帶著百官們回到朝房裡來。
還不曾坐定,宮裡傳出皇后懿旨來,傳睿親王進宮去商量大事。
多爾袞聽了,忙趕進宮去。
這時候,皇上的屍身安放在永福宮正院里,多爾袞進去,行過禮,宮女才領著到寢宮裡。
皇后低垂粉頸,坐在床沿上。
多爾袞上去請了安。
皇后好似不看見一般。
那班宮女見了這樣子,一齊退出屋子來。
裡面有一個貼身宮女,便站在廊上伺候皇后呼喚。
她悄悄地在窗眼兒望進去,只見睿親王在安樂椅上坐著。
皇後站起身來,慢慢地走上前去,拉著多爾袞的手,低低地說了許多話,那睿親王只是搖著頭。
那皇后翠眉緊鎖,粉 臉含愁,一隻玉也似的手按在睿親王肩頭,連連搖著睿親王的身體。
睿親王只自搖著頭不說話,皇后急了,“撲”地拜倒在地,求著,睿親王急轉個身子去,抬著臉,望著別處,依舊不說話,皇后又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許多話,睿親王聽了,才慢慢地臉上露著笑容。
連連點著頭,站起身來,扶皇后坐下,自己退出宮去。
多爾袞回到崇政殿,文武官員都圍著問消息。
多爾袞高聲說道 :“如今皇上賓天,皇后痛楚萬分,心神昏亂,沒有主意,特喚小王進宮商議國家大事。
皇后的懿旨,已決定立皇九子福臨為皇帝。
諸位大臣可遵旨么?”睿親王的話誰敢不依?只聽得哄地一聲齊說 :“遵旨 !”多爾袞便帶著百官進宮去哭拜,拜過以後,把皇帝的屍身搬到崇政殿收殮。
一面抱著皇子升坐篤恭殿,受百官的朝賀。
那福臨年紀只有六歲,一切禮節都聽睿親王指導。
皇後傳旨出來 :“封多爾袞、濟爾哈朗兩人為輔政王,幫著皇帝辦理朝政 。
”多爾袞接過懿旨,便對大臣們說道 :“我們今天同心共事幼主,便當對天立誓,永無二心 。
” 當下眾大臣齊聲答應,多爾袞便請大學士范文程當殿寫下誓書,當天立下香案,親王大臣們拜過了,贊禮官捧過誓書來大聲讀道:代善,濟爾哈朗,多爾袞,豪格,阿濟格,多鐸,阿達禮,阿巴泰,羅洛尼,堪博洛索托,艾度禮,滿達海,屯濟,費揚古,博和托,屯濟喀和扎等;不幸值先帝升遐,國不可無主,會議奉先帝子纘承大位。
嗣後有不遵先帝定製,弗殫忠誠,藐視皇上沖幼,明知欺君懷奸之人;互徇情面,不行舉發,及修舊怨,傾害無辜,兄弟讒構,私結黨羽者,天地譴之,令短折而死! 福臨即位以後,世稱世祖皇帝,改年號稱順治元年,從此一切朝政大權都落多爾袞一人手中。
那鄭親王濟爾哈朗也明知道這睿親王不是好纏的,便也樂得做個人情,諸事不管,一任聽多爾袞在宮時獨斷獨行。
這時文皇后升做皇太后,正在盛年,如何守得空房?虧得睿親王知趣,早晚陪伴著,說笑解悶。
皇太后又怕別人說閑話,便封睿親王做攝政王,朝廷大事由攝政王一人管理。
從此攝政王便住在宮裡,借著辦理朝政的名義,時時和皇太后見而,越發把家裡的小玉妃丟在腦後了。
獨有肅郡王豪格心中十分難受,他便與豫王多鐸商量,借著訪問朝政為名,進宮去見攝政王。
這時多爾袞正和皇太后說得情濃,聽說豪格求見,心中老大一個不樂意,便在上書房傳見。
豪格見了多爾袞,臉上止不住露出怒容來。
多爾袞問他 :“什麼事?”豪格說道 :“如今皇上年幼,朝廷事又繁,攝政王一人怕有精神不濟的地方。
小王和豫王,意思要每天進宮來幫著攝政王辦事 。
”一句話不曾說完,多爾袞早明白了他們的來意,便冷笑一聲說道 :“多謝兩位王爺的好意。
如今俺既當了這個職分,萬事都由俺擔當,辦得好是俺的功,辦得不好是俺的罪。
不用兩位王爺費心。
人多主意雜,反會把國家的大事耽誤了 !”一頓話說得他們兩人啞口無言,只得諾諾連聲,討了沒趣,退了出來。
從此攝政王和豫王、肅王的仇恨愈深,派人四下里偵探他們的動靜。
大學士范文程是多爾袞的心腹,他又是歸在豫王部下的,多爾袞便把范文程傳進宮來,悄悄地囑咐他留心豫王的動靜。
知道範文程正斷了弦,便把一個鶯姑娘賞給他繼配。
說起這位鶯姑娘,原是明朝顏參將的女兒,那時多爾袞在松山打杖,把她擄來,養在自己府里,這時鶯姑娘年紀還小,已出落 得皓齒明眸,輕盈嬌小。
多爾滾原打算待她長大起來自己受用的,如今為籠絡人心起見,便把她賞給了范文程,范學士見了這樣一個絕色美人,早把個攝政王感激得深入肺腑,他天天伴著這鶯姑娘在房裡,親熱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