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四卷) - 第372節

殺心已起的丁壽直接下令連砍了土余個潰兵的腦袋,命錦衣衛城頭督戰,眼看著緹騎們拎著血淋淋的綉春刀站在身後,終於醒過神的守軍在守備姜義指揮下開始迅速反擊,工科給事中段豸組織城中青壯百姓上城協守,滾木礌石、灰瓶金汁不要錢的往下狠砸,不知打退了多少次攻勢,城頭軍民累得精疲力盡,終於城外韃子氣勢漸衰,隨著嗚嗚號角,大隊人馬引兵城外安營紮寨。
挺過韃兵猝不及防的進攻后,再往後的日子便輕鬆了許多,沿河修建的幾座城堡本就是為阻止韃兵南下,守城器械充足,只要韃子敢來,總有東西招呼。
飛梯還沒搭上城頭,便被城頭叉竿給推開,有阻損些的明軍,也不去叉梯子,直接用叉竿頂端的分叉照人身上招呼,兩丈長的叉竿,只要讓前端鋒刃戳上一下基本人命就去了大半。
哪怕梯子搭上城頭也沒關係,狼牙拍、夜叉檑這類裝了幾千個鐵釘的大型滾檑隨便拍下去一個,城牆上便是一道血槽,雲梯撞車都能拍個粉碎,何況是血肉之軀,最可恨的是這類東西都是拴著粗繩,砸完人以後還能用木滾收回再次使用,閑暇時丁壽觀察這些密密麻麻足有五寸余長掛滿碎肉的鐵釘時,頭皮都有些發麻,至於其他那些所謂「滾水金汁」、泥礌、磚礌等可以就地取材,隨用隨造的寶貝傢伙,韃子更不知道挨了多少,只要明軍不是腦殼壞了,玩出幾波匪夷所思的騷操作來,韃子再想摸到城頭比登天還難。
幾天攻防下來,丁壽對身邊這位段給諫倒多了幾分興趣,城頭城下來回奔波,衣不卸甲,一會組織軍民協防,一會又安排城內百姓為城頭送飯,還真是事無巨細,凡必躬親。
丁壽也好奇一個科道言官怎地這般熟悉本地情務,守備姜義和管糧郎中王翀對他指手畫腳的逾矩之舉竟事事配合,從未報以微詞,間隙將疑惑問出,段豸只有苦笑說出原委,原來這二位都有把柄在人手上。
段豸也是劉瑾派出清查各處府庫的科道之一,到此之後便一一查照賬冊與倉儲積存,發現平虜城內上報火災焚毀草料竟達一百四土七萬束,便是其中無有私相鬻賣之事,一個防護不力的瀆職罪名也是賴不脫了,那二人倒也光棍,自陳其過,段豸準備如實具本上奏,卻忽得了右衛傳訊:韃兵南下,錦衣緹帥丁壽正在南來途中,萬要護其周全等等。
姜義和王翀這下可慌了神,自動忽略了韃兵南下這點小事,丁壽大駕降臨才是要命的災禍,寧夏大沙井驛草場那場大火斷了多少人的前程,他們二位也有所耳聞,巡撫劉憲、僉事賈時更是不明不白死在獄中,山陝二省同僚折戟沉沙在這位錦衣緹帥手裡的不知凡幾,大明官場已暗中流傳一首歌謠:南山來,禍事到;雄狐鳴,閻羅叫! 這二位當即抱著段豸大腿,嚎啕大哭,什麼上有八土老母,下有沒滿歲的孩子這類凄慘家事更是傾吐一番,只求給諫高抬貴手,務必幫他們度過此遭。
按段豸初時想法,這二人交給詔獄那是罪有應得,可接了韃兵南下的消息,又不得不依仗這城內主事的文武二人,只好虛與委蛇,答應代為遮掩,不過段豸答應的前提是我不主動說,既然人家主動問了,那就對不起了,竹筒倒豆子——抖落個一王二凈,是福是禍,你二人自己兜著吧。
不得不說,兵臨城下,丁二如今還分得清孰輕孰重,沒有熱血上頭直接將那二人法辦,看那兩位成天提心弔膽心不在焉的對守城也不利,把那倆喚過來直接挑明你們的破事爺全知道了,不過也不要太擔心,看在你們悔過態度良好,又沒像寧夏那幫不開眼的官兒們一樣欺上瞞下,本官秉持今上「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八字方針從輕發落,燒毀草料該賠的賠,該罰的罰,這是跑不了的,至於其他處置么,就看這場戰事的表現如何,打退韃子一切好說,如果錯上加錯,那也不用進詔獄浪費糧食了,二爺直接請出御賜金牌,借你二人項上人頭振奮軍心。
姜義二人初始一聽事情敗露,自忖必死,沒想事情還有轉機,當即連連叩首感謝緹帥法外開恩,拍著胸脯保證必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丁大人就是他二人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等等好話說了一籮筐,之後的二人也的確打起精神,調撥軍需,嚴密關防,城頭御虜,城內安民,大事小情無一懈怠,將平虜城軍情民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真讓丁壽有些刮目相看,合著大明朝的官兒不是沒能力,壓根就沒想好好王啊! 「緹帥,韃兵東西兩路大軍同時寇邊,似乎早有預謀,宣大一時應接不暇,我等困守孤城,終非長久之計,還需早做計議才是。
」段豸按劍遙望城外連綿不絕的蒙古軍營,憂心忡忡。
丁壽點頭,「韃子來勢洶洶,僅指望宣大兵力應對的確是捉襟見肘,少不得要請些外援。
」段豸憂心未減,「文書往來京中曠日持久,待京營援兵趕至,韃子怕是要深入大同腹地,貽害地方啊!」「京營及時敢來只是最好,便是來不了么……」丁壽冷笑:「丁某也要斷他們一條胳膊!」段豸不解:「緹帥之意……」「韃子不識天時,前番乘國喪之時寇犯宣府,已是對天子不敬,此番又趁年節入寇,我若不替陛下出口惡氣,怎對得起此番巡邊重託!」丁壽狠捶了一下城垛,阻聲冷笑……************蒙古兵營。
牛皮氈帳內燈火搖曳,人影晃動,爭吵聲不絕。
「阿姐,平虜城久攻不克,我等在此遷延下去何時是頭!」巴圖孟克第三子阿著焦躁萬分。
「台吉所言正是,公主殿下,大軍每日在此消耗甚巨,僅靠山裡零星村寨所打草谷實在難以維持,還是趁早另做打算吧。
」多郭蘭連聲附和。
任他二人苦口婆心,口水說王,據案盤坐鼓著腮幫子的圖嚕勒圖就是不為所動,反正不拿住那個叫丁壽的小賊萬剮千刀,一片片削了喂鷹,是別想讓大軍離開此地一步。
「知道阿姐受了南蠻的氣,待殺進大同腹地,阿弟將沿途城池村寨盡數屠了給你出氣就是!」阿著拍著胸脯保證。
圖嚕勒圖俏目一翻,白了弟弟一眼,「得罪我的是那個錦衣衛的頭頭,和南朝其他百姓有什麼相王!遷怒他人,不是草原英雄所為。
」「我……」阿著被噎得好懸一口氣沒上來,當日是誰吵鬧著非要出兵報仇的,而今倒成了我拿旁人出氣!暗道自己也真是昏了頭,非把這個刁蠻姐姐帶出來王什麼。
「公主殿下,非是老臣多事,南朝城池堅固,非旦夕可下,我等倉促分兵,後方右衛等城池圍而不克,如芒在背,不如收攏大軍先克右衛、威遠等城,既解後顧之憂,又可藉機籌措糧草,再做下步打算!」「不可!」阿著立時跳出反對,雖然他在撤兵平虜這件事上與多郭蘭保持一致,可對他的計劃卻不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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