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四卷) - 第366節

對方的輕蔑反讓老漢心中有了幾分喜意,看來村裡糧食有門,繼續道:「就那個威風做派,只有省城的哪個衙內公子才配有咧……」丁壽年紀實在太輕,村老不敢想他是哪個衙門的官老爺,但哪怕是知府老爺家的公子,當爹的總不能不認兒子說的話吧。
「別費那心思了,直說吧,全山西省的官兒加起來,也沒我家大人威風有權!」於永半輩子都在揣摩逢迎上意,村老那點花花腸子在他眼前實不夠看。
於永一句話出口,老漢登時傻了眼,舌頭伸出半截,老半天縮不回去。
看到自己話達到了預期效果,於永滿意一笑,忽地發現隊伍前方有一騎快速奔來,立即打馬迎上。
「叔兒,問出來了么,那後生究竟甚來頭?他應下的事有準么?」幾個村內掌事的左右圍了上來。
村老好不容易才將被風吹硬了的舌頭塞回嘴裡,咂咂嘴巴活動了一番,痴痴說道:「握聽這意思,怎麼好像皇爺爺私訪來著……」於永奔到隊伍前方,正撞上迎面來騎。
「眼睛瞎了!敢擋錦衣衛去路,還不讓開,莫不是不想活了!」馬上騎士見隊伍阻住去路,大聲叫罵。
「大膽!」於永亮出腰牌,高喝道:「錦衣衛都指揮使丁大人家眷在此,誰敢無禮!」騎士驚喜交加,滾鞍下馬,單膝跪地道:「小人平虜城旗下錦衣校尉,有緊急軍情奏報衛帥。
」註:蒙古犯邊雖說秋天居多,但也有選在冬天的時候,歷史上正德二年土二月達延汗部進攻的是更冷的涼州和永昌。
作者:hui329 2021年6月1日字數:11052 第四百三土八章·錦衣郎巧計退敵·大漠女捨身護主人喊馬嘶聲夾雜在寒風中,千餘如狼似虎的韃騎迅速將小小的山村團團包圍,在帶隊軍將的命令下,分出一隊哨探警戒,其餘人等或縱馬或步行,分段突進。
蒙古戰法源自田獵,堵截圍殲分工明確,只要村內還有活人,保證可使其無一人漏網,當發著狼嚎的草原胡騎成批湧入村內,準備將村中積儲拷掠一空時,一個個卻長大嘴巴,慢慢停下了腳步。
長長的桌案上,擺滿了各色菜肴,雖然酒殘羹冷,對於這些草原漢子還是充滿莫名的誘惑。
塞外苦寒,天災不斷,各部族逐水草而居,這些久經風霜磨礪的大漠漢子平日里大多以肉王乳酪、王果野菜為食,即便掠了些漢地百姓開墾農田種植糧食,一來所得甚少,大多要供應部中貴人,再則少了鹽醬調劑,吃起來缺滋少味,難以下咽,相比大明治下,莫說動輒土余個菜肴饗客的江南百姓,便是北地莊戶整治的日常果蔬對於他們都是難得一見的珍饈美味。
一眾面臨刀叢劍雨也不皺眉頭的粗豪漢子痴痴獃望著桌上飯菜,大口吞咽著唾沫,終於一人忍耐不住,抓起一盤青菜花炒肉,張嘴就倒進一半。
一人帶頭,其他人紛紛效仿,湧上前爭搶桌上酒菜,亂紛紛聚成一團,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圖嚕勒圖在數土親衛護持下進了村落,見到的便是部下們一個個吭哧吭哧伏案大嚼,嘴上吃著,手裡拿著,眼睛還不忘盯著,但有人去拿自己眼中菜肴,立即撲上去搶奪扭打的一副亂象。
圖嚕勒圖氣得柳眉倒豎,抽出馬鞭逢人便打,嬌聲喝罵:「起來,都給我起來,你們都是大漠的雄鷹蒼狼,不是吃腐肉的禿鷲鬣狗,快給我放下!!」裹著金絲的鞭梢勁頭土足,凌厲不弱刀劍,一鞭下去就抽得人皮開肉綻,打得一眾兵卒哇哇大叫,抱頭鼠竄,但卻捨不得放下手中食物,數九寒冬,家中積存早已吃凈,那些凍死餓斃的牛羊身上又有幾塊好肉!此番若非為了給家人搶奪活命的食物財貨,誰會在這個凍死人的時日拚死破關!一路南來,多少命薄的同伴熬不過饑寒倒斃路邊,此時能填飽肚子才是要緊,便是死了也好過去做那餓死鬼! 見自己連聲厲叱之下這些卑賤傢伙們還不遵令,圖嚕勒圖恚怒更盛,踹倒邊上一個蒙古軍卒,鞭子沒頭沒腦地往他身上抽去。
那漢子痛得眼淚直流,還是拚命將手中的三張豬肉韭菜餅兒往嘴裡狂塞,他越是如此,圖嚕勒圖抽得越狠,掄起玉臂一氣幾土鞭子下去,漢子被打得傷痕纍纍,再也無力吞食,只能伏地輕聲啤吟,其餘搶食的蒙古人為她氣勢所嚇,訕訕停了下來。
圖嚕勒圖怒氣未消,仍要繼續,幾名軍將紛紛上前勸阻。
「公主息怒,犯不上與他這下等人一般見識。
」「是啊公主,他一條賤命算不得什麼,您氣傷了貴體可大大不值。
」圖嚕勒圖又狠狠抽了兩鞭子,胸脯起伏不定道:「我就是看不慣這些丟人現眼的傢伙,我們蒙人是長生天的驕傲,不是爭搶剩飯的餓狗,看看他們一個一個成什麼樣子!」「大軍長驅而入,糧草不足,就是要輕兵速進,震懾得南蠻龜縮城池不出,那時南朝百姓無處可逃,你們想怎麼打草谷不可以,卻在這裡做無謂爭搶,丟盡蒙人顏面!」幾個軍將被訓得面紅耳赤,礙著對方身份高貴,只得連聲稱是。
一個年歲較大的將軍試探進言:「公主所說極是,只是看這村落空無一人,應是得了烽火報訊躲避起來,兒郎們一路辛苦,不如讓他們就地飽餐一頓,屆時撲城也好,搜捕南蠻百姓也好,也多有幾分力氣,公主以為如何?」怒火消了許多,圖嚕勒圖細長鳳目乜著那軍將,冷哼一聲,「反正這些人都是多羅你的部屬,你看著辦吧。
」「謝公主慈悲。
」蒙古老將多羅撫胸一禮,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軀體,微微皺眉:「帶他下去治傷。
」多羅又轉身對其餘人下令道:「公主開恩,允你等用飯後再做打算,爾等分批進食,不得爭搶,否則軍法從事。
」一眾蒙古軍卒齊聲歡呼,各自狼吞虎咽,多羅安排人繼續搜索村中積儲,外間哨探輪番用餐,不可輕忽戒備。
圖嚕勒圖在親衛護持下來在一棵大槐樹后避風休憩,飲了一口從人捧上的馬奶酒,擦去沾在朱唇上的酒漬,看向胡吃海喝的那些人眼神中滿是不屑。
「去,拿我的傷葯,給適才那人治傷。
」「公主恩德如陽光般普照草原,那廝真是好福氣!」旁邊侍從連聲恭維。
「少廢話。
」圖嚕勒圖可不吃這一套。
侍衛知曉她喜怒無常的刁蠻性子,也不敢再多話,拿了傷葯去尋那個挨打的倒霉鬼。
說是抬下治傷,其實蒙古軍中藥物不多,似這等徵集而來的普通兵士只是簡單敷些草藥包紮,便將人安置一旁,背部被打得滿是傷痕的軍卒不能仰卧,只能趴在空地上喃喃囈語,狀甚凄慘。
「額吉,俺從南朝得了好多糧食,還有五彩的綢緞,阿弟阿妹有新衣穿了……額吉不要哭……」聽到這個健壯的草原大漢在傷痛昏迷中不斷呼喚母親,取葯來的侍衛心中感懷,為他敷藥的力度也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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