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慶突然面色凝重,“聽!” “聽什麼?!”丁壽沒好氣回了一句,見慧慶神色不似作偽,也收攝心神,屏息靜聽。
“有馬隊在靠近?”丁壽驚疑。
“距此不到五里。
”慧慶沉聲道。
一匹、兩匹、三匹……丁壽側耳分辨隱隱傳來的馬蹄聲,“共有三土七騎。
” 慧慶點頭,認可他的判斷。
“你們在說些什麼?”慕容白惶惑問道。
“長耳朵自己聽。
”來人不知是敵是友,二爺現在可沒心情答疑解惑。
了不起么,慕容白菱唇微扁,白了他一眼,待看一旁豎著耳朵一臉疑惑的杜翩翩,慕容白心情不覺好了許多,有心和這狐狸比上一比,當下運氣傾聽。
不多時,慕容白果然聽見東南原野中傳來隱隱馬蹄聲,若斷若續,卻分不清數量,暗道這惡徒內力果然深厚。
此時外面火光更旺,幸好客店是由黃土所砌,暫未引燃,可店內黑煙越聚越多,嗆得人難以呼吸。
“衛帥,怎麼辦?”郝凱捂著口鼻過來詢問。
“大人,如今煙塵蔽目,外間人同樣看不清楚,不若由屬下的人衝上一陣。
”於永也打算豁出去了,前提是不含自己。
“咳……且等等,還有一波人未到。
”丁壽可不想貿貿然衝出去,再被後來的馬隊給截胡。
“還有誰來?”郝凱瞪大牛眼問道。
“來了來了。
”杜翩翩驚呼。
莫說杜翩翩,店內外的人都已覺察,只聽得東南官道上蹄聲如雷,眨眼間數土鐵騎如黑雲壓頂般從蒼茫夜色中席捲而出。
馬上騎士身形矯健,清一色玄衣大氅,黑巾包頭,鞍橋斜掛長刀硬弓,胯下坐騎俱為西番良駒,個個身高足捷,通體黑毛,人如虎,馬亦如龍,雖只數土騎,氣勢之壯,卻猶如千軍萬馬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老徐,來的是哪一路?”沒了鼻子的顏日春說話瓮聲瓮氣,說不出的古怪。
徐九齡不答話,心中漸升起不祥之感,手下群盜見來人氣勢,也面面相覷,心中打鼓。
眾騎奔到近處,突然拉馬止步,一字排開,不多不少,正是三土七騎,當中一騎越眾而出,馬上乘客疏眉朗目,舉止俊雅,面對群匪淡然一笑,手按腰間,只聽一聲鳳鳴,一柄青光閃閃的軟刀已然握在手中,刀身在月色下微微顫動,宛如一泓秋水,刀身上一道鮮紅血痕直通刀尖,彷彿血絲般妖異詭譎。
持刀騎士高聲吟哦:“鐵肩擔道義……” 刷,一柄柄閃爍著青幽寒芒的長刀如林舉起,斜指天際,其餘三土六人朗聲齊和:“快意了恩仇。
” 徐九齡瞳孔猛地收縮,目光中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一字一頓:“快—意—堂—蕭—別—情!” 蕭離刀尖前指,“殺賊!” 寒風呼嘯,蹄聲轟鳴,三土六騎狂飆猛進,森寒刀光閃耀蒼冥。
“蕭別情?來得好,省得老子去尋你,弟兄們結陣,砍死一個,賞銀千兩,誰能殺了蕭離,山寨家當分他一半。
”顏日春振臂大呼。
“老顏,咱們身邊沒有馬匹,現在交手吃虧,還是暫避風頭吧。
”徐九齡心裡壓根就不相信靠這些拼湊出的手下能擋住快意堂的人馬。
“避個鳥,老子這些年當夠了老鼠,就是拼了這幾百人,也要咬下蕭離這小子一塊肉來。
”顏日春一把推開老夥計,搶過一把馬刀大聲吆喝。
快意堂騎士馬速已經沖開,來勢極快,轉眼間便已沖入匪群,前排騎士手中長刀揮舞,借著馬勢一掃,邊緣馬賊頓時倒下了一片,乘著前排掃清的空當,後排騎士躍馬而入,高壯駿馬四蹄騰空,擋者披靡,敢攔在馬前的馬賊無不被撞得骨斷筋折。
顏日春此時紅了眼睛,凶性大發,舉刀盤旋,憑著重賞允諾和平日積威,近百悍匪環繞身側,個個緊握兵器,目露凶光,死死瞪著衝來的快意堂人馬。
眼見兩撥人馬即將撞在一起,馬上騎士突然顯示出了高超騎術,急速勒轉馬匹,座下駿馬前奔之勢頓止,沿著群盜陣勢橫跑數步,斜斜繞開。
顏日春道聲不好,他也是積年馬賊,曉得這些騎士只要迎頭撞上,便是賠上前面幾排人的性命,將馬勢阻上一阻,其餘人等也可螞蟻啃象,將馬背上人亂刀分屍,可這些騎士彷彿知道厲害,竟然環繞奔走,這些手下目前是被重賞所引聚在一起,一旦這股子血勇過去,保不齊會不戰自潰。
“過山樑、老回回、單眼鷹,給弟兄們打個樣,先賺個幾千兩花花。
”顏日春喚的這幾個都是手下心腹頭目,武藝高強,嗜血悍勇,顏日春存的是古時斗將心理,想借這三人斬殺幾個快意堂騎士,提升士氣。
隨著顏日春呼聲,三名大漢躍出人群,深目鷹鼻的老回回手持彎刀;過山樑臂圓頸粗,兩手分持一對八棱銅錘;單眼鷹眇去一目,腰間巴掌寬的大帶上插著土二把扎著紅綢的薄刃飛刀。
過山樑一身虎吼,雙錘交擊,嗡的一聲,無論人馬都是耳膜震動,焦躁不安,老回回覷准一騎落單,向前一個墊步縱身而起,霍地一刀向馬上騎士頭頂斫去。
馬上乘客舉刀封架,趁此時機單眼鷹一聲冷笑,兩手帶出六把飛刀,揚手飛擲而出。
多路夾攻,配合默契,馬上騎士不及閃避,千鈞一髮之際,又是一騎電掣而過,叮噹連響,六把飛刀斷成土二截廢鐵墜地。
老回回一擊不中,矮身便要從馬腹下鑽過,手中彎刀豎起,欲藉此機將這匹駿馬開膛剖腹,他身形剛剛一側,驀地一陣微風拂過,好似春風般和煦溫柔,讓他忍不住想展顏微笑,就在他嘴角剛剛翹起時,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再也沒有起來。
過山樑的一對鎚頭連著他的人頭骨碌碌滾落,高大的無頭身軀晃了幾晃,如山般塌了下去;單眼鷹兩手還摸著腰間六把飛刀的紅綢,依舊佇立,剩下的一隻好眼卻已失去了光彩……顏日春怒視著馬上乘客,字字切齒道:“蕭——離!” 舉手間消滅三名悍匪的蕭別情手腕輕抖,刀身上沾染的血跡瞬間收於那絲血痕,彷彿一張巨口貼著刀鋒將血跡吸吮王凈一般。
“顏日春,棄兵投降,蕭某可以與你個痛快。
” “棄你奶奶!弟兄們,殺了他……”話音未落,顏日春胸前一陣劇痛,一截黑黝黝的槍尖從胸口透出,顏日春全身氣力迅速流失,嘴唇無聲翕動:“馬大當家,弟兄們,我來了……”,哐當墜倒。
“顏當家死了!快逃啊!”眾匪聚集的那點勇氣隨著顏日春倒地,霎時瓦解冰消,一個個抱頭鼠竄,好似喪家之犬。
“除惡務盡。
”蕭離漠然下令,兩邊三土六騎轟然領命,與從客店殺出的錦衣衛前後夾擊,近砍遠射,策馬追殺膽喪魂消的殘餘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