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早晨雖還清冷,但已不若寒冬刺骨,溫度添了些柔和。
圍牆上蜷縮著身子的貓隨著陽光透出薄暮而甦醒,慵懶的舒展身子,動作輕巧地躍下,無聲無息似乎怕驚擾了寧靜清晨。
溫朔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張漂亮的臉。
微蹙眉,分明睡前交代過的離他遠一點,早起時卻還是手腳並用的將他困住。
小心翼翼拉開他的手,就怕吵醒了又得受罪。
徐究東這幾日都在他家留宿,一週七天就佔五天,似乎怕丟失他似的黏的比以往更頻繁。
想拒絕卻又狠不下心來,讓他睡地板隔日起床仍出現在他的床上,溫朔果斷放棄。
儘管徐究東只是抱著他睡沒其他逾越之舉,卻依舊使溫朔頭疼。
徐究東驀然睜眼,抬手拉住溫朔的手腕,抬起眸子透著如貓一般的慵懶,勾起唇啞聲道了句,「早安,朔。」
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溫朔翻了個白眼,這貨擺明是故意的。
徐究東自從揚言要追他后開始學會察言觀色,時不時以各種方式撩撥他,惹得溫朔心煩意亂,心情差的不行。
曾經偷偷的著迷和喜歡,及被埋在心底的悸動,正逐一被徐究東挖掘出來,強迫他再度面對自己的真心。
但溫朔並不願意,從單戀被扼殺的那天起,他就決定將徐究東逐出心底。
好不容易快放掉了,並開始學會喜歡上另一個人時,他卻又蠻橫的闖入築好的城牆裡,不顧他感受將所至之處踐踏的亂七八糟,在在昭顯他在他心中的存在感和地位,是多麼的堅不可摧。
而這不是溫朔想要的結果,他甚至害怕徐究東對他說了喜歡,這兩字過於沉重,他負擔不來。
溫朔斂下眼眸望他,淡聲道:「究東,放手。」
徐究東沒回話,凝視他半晌,忽地將人拉回懷抱中,力道很大抱的很緊。
溫朔先是一愣,皺起眉頭正要推開他時,徐究東卻問了句,「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猛然抬眸,溫朔直直撞入了他眼底的深淵中,逐漸下墜。
他咬緊下唇,深吸口氣后仍是抬手將徐究東推開,別過眼避開他眸子里流露出的憂傷。
「該起床了。」溫朔說完就逕自起身,步伐慌亂的推開房門洗漱去。
徐究東翻了個身將被子蓋在頭上,試圖掩住失落難過的情緒。
但最終宣告失敗,所以乾脆賴床不起來。
因此溫朔回房時,仍瞧見他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棉被裡,很是惱火。
所以這就是為何他得躡手躡腳不想吵醒徐究東的原因,簡直活受罪,還顯得他脾氣很差。
「再不起來就自己去學校。」
「不想起床了,很難過。」
於是,慣性哄人的溫朔被迫再次上線。
「說吧,怎樣才能讓你不難過?」
「說你相信我喜歡你。」
溫朔瞬即沉默,輕嘆口氣,「好,我相信。」
但相信不代表能接受,這句話溫朔雖沒道出口,他想徐究東自個兒應該是知曉的。
但日復一日的,溫朔抵達學校時都覺得累了。
徐究東倒是神采奕奕,依舊拉著他說東道西,活力十足的又吵又煩。
溫朔神色雖顯淡漠,但看向徐究東的眼神仍然不自覺得會添上幾分柔和。
驀然,他的腳步一頓,徐究東沒注意前方,直接撞上他的後背。
「搞什麼??」
順著溫朔的視線望向前方,一名長相姣好的女孩站在他們面前。
她神色雖顯露緊張,但那雙漂亮眸子看向徐究東時倒是堅定自信。
兩人瞬即明白她要做什麼。
徐究東自從和姜蕎茵分手后,人氣不減反到急增,近幾日時常收到告白。
溫朔記得她是三年級學姊,成績同樣優異,還是學校管弦樂隊的主力。
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朝徐究東道:「徐同學不好意思,請問有空嗎?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徐究東愣了下,本想拒絕時,卻被溫朔一把推了出去。
他瞪大雙眸,溫朔這是做什麼?
「他有空。」
溫朔淡淡的落下這句,便邁開步伐徑直離開。
他將他推了出去,毫不猶豫。
徐究東站穩后瞪著溫朔背影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答應學姊的請求。
而溫朔回到教室里,面無表情的坐下,拿出課本及筆袋等,整齊擺放在桌上,目光望向窗外,在無人瞧見處才敢稍稍展露心中的失落感。
無論是前日的同年級女孩,抑或是今早的學姊,站在徐究東身旁才最為合適。
儘管曾經也幻想過徐究東身旁的那人是他,但現在回想起來倒覺得荒唐。
他的身旁只能是女孩,所以溫朔主動把人推了出去。
但一想到徐究東回教室後會鬧騰,不禁微蹙眉頭。
第一節課鐘剛響,徐究東才進入教室。
溫朔偷偷覷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沒太大變化,稍稍鬆了口氣。
殊不知徐究東正冷眼凝望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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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來春日亦臨,放學時分徐究東又被喊了出去,這次他想拿溫碩當擋箭牌,卻又被溫朔出賣。
只見他拍了拍徐究東的肩,落下一句,「我有事先離開了。」
說完不待對方回應,溫朔已踏出教室,徐究東只能愣在原地被迫接受表白。
溫朔快步流星的拐彎準備下樓,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似乎早在那兒等他。
姜蕎茵本倚靠在牆上,一見到溫朔走來馬上站直身子,跨步擋在他面前,「溫朔,借一步說話。」
溫朔打量著她不悅的神情,大概能猜到她找他的目的,點頭答應。
兩人沒走太遠,於走廊盡頭的陽台前停下,現已放學所以沒人會過來。
「有什麼事?」溫朔率先開口。
姜蕎茵直勾勾的瞪著他,語氣不善問,「你就是究東喜歡的人吧?」
溫朔先是愣了下,接著漫不經心的回問了句,「我看起來像嗎?」
她眉頭一皺,話語間捎著苦澀,「他說他變心了所以才跟我提分手,但這幾天我特意暗中觀察,發現他根本沒和哪個女生較親近,唯獨對你,他始終上心。」
姜蕎茵從開學后,就請好友們幫忙留意,是哪位女孩使徐究東變心,因他們分別在東西樓,所以她猜想有可能是同棟的也說不定。
但幾日觀察下來,給予的回報都是一樣的,雖然接收到了不少女生的告白,但他一概都回絕了,亦沒和其他異性有親密接觸。
唯獨只有一人,幾乎可以說是終日黏在身旁,形影不離,而那人便是溫朔。
姜蕎茵從震驚、不敢置信、憤怒等情緒轉變,直至現在全化為滿滿惆悵。
其實早該有跡象的,但她始終只當是兄弟情,壓根兒不會往同性愛這方面去聯想,所以察覺真相的當下極度不甘心。
姜蕎茵將能罵的辭彙全罵了個遍,內心傷痛依舊無法平復,因對方竟是她曾經愛慕的白月光。
儘管明白自己已輸得徹底,加上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但或許是想讓自己徹底死心,所以才會來找溫朔討個答案。
「為什麼是你??」沒等溫朔回應,她紅了眼眶,哽咽著喃喃自語。
溫朔始終不為所動,只淡淡道了句,「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見姜蕎茵困惑抬首,他又說,「就算喜歡又如何,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什麼意思?」她低聲問。
溫朔掃了她一眼,輕聲道:「如果被一個人逐出心裡了,你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再闖入。」
很現實卻也很傷人的一段話,姜蕎茵咬緊下唇不讓自己落淚。
「我知道,但我真的很喜歡他。」
所以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都想試試看,但現下看來是不可能死灰復燃。
她把頭抬高望向天空,胡亂抹去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分手那天明明不哭的,怎麼現在卻突然感傷,況且還是在情敵面前,不甘的情緒讓她的眼淚愈掉愈多。
溫朔嘆了口氣,取出書包里的面紙遞給她,溫聲安慰,「別哭了。」
姜蕎茵忿忿說,「你以為我想在你面前哭嗎?要不是我心地好,不然就去造謠??可惡好氣人,我怎麼會輸給你。」
姜蕎茵只要難過時就是罵罵咧咧,似乎這樣才能將悲傷發洩。
溫朔大概是平時安慰人已經挺習慣了,唔唔嗯嗯回應著,雖然帶了點敷衍的口氣,倒是讓姜蕎茵情緒稍稍穩定。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了句,「謝謝面紙。」
溫朔頷首,「不客氣。」
兩人沉默半晌,溫朔率先啟口,「我下個月要去日本留學了。」
姜蕎茵猛然抬首,露出驚詫表情。
溫朔瞥了她一眼,「所以想把人追回,再努力看看也許有機會也說不定。」
語畢不待姜蕎茵反應,他已轉身邁開步伐,往後揮了揮手道別。
溫朔雖然看似瀟灑,卻是垂眸恍神中,走沒幾步卻突然被抓住手臂拽了過去。
他心頭一驚,大概已能猜到是誰。
抬起頭來時果然對上一雙挾帶怒意的雙眸,正承載著狂風暴雨。
??看來,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