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見狀,也就不好再叨擾,又轉達了一些叮囑,便退下了。
曾靜用過早膳,自己又清洗完畢用具,便去了小院的書房。
推開門,有淡淡的筆墨香味,這裡安然擺放著一摞摞的書冊,硯台旁邊擺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短短几個字,有些潦草,字跡卻透著寸勁,怕是急匆匆寫下來的。
「見字如晤。
」看來自己的丈夫是想把自己的過去都通過這些書信傳達給自己,曾靜環視了這一屋子的書冊,笑了笑,低聲說道,「你這是算好了日子,讓我好些忙活啊阿生。
」曾靜不止識字,少時讀過習過的經典也不少,只是這些年變得有些生疏了。
再次拾起這些書本,反而有種親切感,或許,如果自己還活在那個時候,活在臨安,她會過上平常人家的安穩日子嗎。
轉眼間,曾靜整理了一些書信,筆錄,搬到案台上,又推開了窗,讓陽光飄散進屋來,翻開了張人鳳和自己家人的書信,安然的閱讀了起來。
看著那工整飄逸的字跡,讓人不禁開始遐想…於是乎,每天打理完家裡事務,曾靜便在書房一個勁兒的閱讀著那些書冊,她實在是太好奇了,裡面那人鮮活的身影躍然紙上,她嘗試著描摹出一個完整的人像,嘗試著把那張過於俊美的臉鑲嵌在自己腦海中拼湊的人上,那個少年,偶爾輕狂洒脫,偶爾又風情萬般,是悠然自得,也是繪海納百川,還有那纏綿悱惻的詩句,那眉目間的風月,他甚至,比陸竹,更加溫柔而凜冽。
這人世間,竟然有自己夫君這樣的人存在,他彷彿就是她兒時幻想中如風花雪月一般存在的戀人。
讀到情深處,看著張人鳳寫給自己母親的信件,曾靜頓時腦中又湧現出那日告別的情景,是越想越難過,甚至後悔沒有好好的和阿生說再見。
如果他此行,出了什麼差錯,如果,他又招惹了什麼人,如果………那自己對他說的最後的話語,竟然是責怪和誤解,那她該怎麼辦…日子又靜悄悄的過了幾天,這條曾靜在打理書房一個角落時,找到了一個暗格,裡面便是前些日子,阿生的一些往來通信。
信上是有些暗號,可這對於前殺手的曾靜來說,是悉數瞭然於心。
那日便借著張福來送食材詢問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張福是如實交代自己經手的消息,可他也只是個中間傳信的,不知道個大概,不過他倒是提到了錦衣衛什麼什麼的。
曾靜嘗試著拼湊阿生的計劃,還是不太能確定他到底在籌謀個什麼。
這過去了幾日,離上元節還有些時日,可曾靜卻在家中等的有些坐立不安了。
思前想後,便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去了昔日道上的人常去的酒館,想看能不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她是有些時日沒到這龍蛇混雜之地了,這不去還好,一去,看著人聲鼎沸,嘈雜的酒館里,好不熱鬧,有些人在彈冠相慶,有些人卻在呵斥撒野。
仔細一聽,才知道,前日黑石殘部被召集,在南京城外,竟然推選了一個新的首領。
江湖人都聽聞,黑石四大高手,轉輪王,細雨,雷彬,彩戲師,皆以殞命,葉綻青也不知所蹤。
這下子,卻突然跑出一個自稱是殺死轉輪王的高手,拿著轉輪王的佩劍,三兩下解決了敢有異議的人,然後也名正言順的坐上了頭把交椅,現在也叫那蒙面人,轉輪王。
酒館里三教九流的,也是議論紛紛,果然,這江湖上,消息真是長了腿,不日整個京師都傳遍了這事。
曾靜三兩下把這碎片給拼接了起來,心底暗暗的捏了把汗,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他,為何會如此莽然行事。
那日她惴惴不安的回了家,以為阿生很快就會回來,哪知道,一連幾天,也不見他的蹤影,問了福叔,張福也說少爺自從離家,就沒有傳來消息了。
越發不安的曾靜,一連幾天去了城裡城外的據點探聽消息,可那個轉輪王,卻自那日,便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只從幕後傳來各種指令,不再露面。
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土五的前夜,正月期間,家家戶戶都張燈結綵,一派祥和的氣息,大街小巷也是張羅著燈會的布置。
俗話說,天上仙境,人間燈節。
上元節,便是一年之中首個月圓之夜。
自從太祖即位后,這節日更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太祖不惜花重金招徠天下富商,放燈一連土日。
南京城內盛搭彩樓,秦淮河夜夜燃放水燈萬盞,蔚為大觀,而夫子廟燈會,一直欣欣向榮,熱鬧非凡,更是南京城的重頭大戲。
相比起來,張家的小院里,為了掩人耳目,便顯得素凈清靜許多。
曾靜這一等,便是半月了。
夜晚,曾靜從一處酒館回來,也很是疲憊了,摘掉面紗,稍微梳洗了一下,便準備入睡了,這些日子,是她和阿生成親后,第一次,分離這麼久的日子,她聽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安好,她也是無法再動用以前的人脈關係,只能在暗處悄悄的打探,一切,都是如此的焦灼。
近日,她是稀稀疏疏的聽到了一些關於城內錦衣衛的人手調動的傳聞。
雖是江湖,可宮裡的變動也會透過各種小道,傳到這暗處。
馬上就到了約定的期限了,阿生,他會回來嗎。
是夜,竟然下起了暴雨,春雷陣陣。
榻上的曾靜也是迷迷糊糊的,不安穩的睡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驚雷霹靂,電光火石,突然把曾靜給嚇醒,她滿頭大汗,恐是又做噩夢了,黑夜中,是看不清屋內,可她揉揉眼,定睛一看,窗前的桌子上竟趴著一個人。
「阿生,你回來了!」她又驚又喜,一股腦的完全忘記了之前生氣不安的原因了,立馬衝下了床,趕緊搖了搖趴在桌子上的人。
阿生前半夜輕聲輕腳的回了家,就是怕驚醒了入睡的娘子,才一個人孤零零的趴在桌上,稍微閉目養養神。
這一下子看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跑到了自己面前,自然也是開心的不得了,一下子狠狠的抱住了曾靜。
「阿生你回來了,你去哪了,我好擔心你,我還以為我在做夢。
」曾靜連連問道,這懷抱里的真切的溫熱才可以讓她確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傻瓜,我說過土五前一定回來,怎麼會失信。
」說著拍拍她的頭,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插進她的秀髮,順了順她的長發。
「你沒有受傷吧,我整日整夜為你擔心,你去哪裡了,怎麼一個信都不捎回來。
」說著曾靜抬起了頭著急的責怪道。
哪知道他一個側身,從凳子上一把把曾靜給打橫抱了起來,笑了笑,也不狡辯,只是等她發泄這脾氣。
也是偶爾才會想起,他們還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只是阻差陽錯的假扮著老夫老妻相敬如賓過日子罷了。
阿生又轉念一想,以前的細雨,怕是比現在自己懷裡支支吾吾的人兒要任性潑辣千萬分吧,他真是該謝天謝地了。
說著也不顧懷裡的人反抗,硬是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後自己坐到床邊,脫下了鞋子和衣物,背後的曾靜一下子彈坐了起來,在背後碎碎念道,「江阿生,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我可真的要生氣了!」她一下子真是又把這麼多天生的悶氣給找了回來,女人啊女人,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阿生也只是呵呵的笑著,把衣服疊好放在架子上,回到床上,躺了下來,看著坐在床上還不肯罷休的曾靜,有些疲倦,卻仍舊耐心的安慰道,「你又在我的夢裡面跑了一宿了,阿靜,你也該累了吧,要不你再睡一會兒,為夫也再睡一會兒,我們再睡會兒,明兒再說吧,娘子。
」說著一伸手,把曾靜順勢輕柔的給拉入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