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的人生中滿是算計,算計著算計著走過了大半輩子,不要說阮弟涵就是老太太那樣的精明睿智也被她瞞過了。
可這一次,她居然栽在自己女兒的手上。
秦海瑤被按在地上,按著她的人不知道她和秦沁的關係,手下用了全力。
她臉上的肌膚貼在地面上摩擦,該是很疼的,她的臉上滿是血分不清是秦沁的還是自己的,可秦海瑤居然還在對她笑,笑的眼淚橫流。
秦沁的手按在噴血的手,哪怕是割裂的刺痛已經讓她渾身繃緊,可她的臉上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那一刻,她看著女兒,突然就想到了丈夫。
她們越來越像了。
同樣的眉眼……同樣的笑容……那一刻的恍惚,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嘯。
——放開吧,放開她。
……不能! 深吸一口氣,秦沁轉過身,她的手受了重傷,一般人早就崩潰了,可她卻只是按在上面,語氣平淡:“鬆開她。
” 她讓手下的人鬆開秦海瑤,眼睜睜的看她離開。
人生,第一次嘗到了失控的感覺。
是女兒給她的。
秦海瑤踉蹌著起身,她脫下外套,隨便擦了擦臉上的血,她剛一站起來,跟在秦沁身邊的人立馬都警覺的上前擋住秦沁,呈防禦狀態。
秦海瑤的匕首已經被鷹迪的手下奪走,可這樣手無寸鐵的女人,還是讓人畏懼恐慌。
她盯著秦沁看,死死的盯著她。
秦沁抿了抿唇,手稍一動,她“嘶”了一聲,那血又竄了出來,秦海瑤還是看著她,死死的盯著她,即使手裡沒了匕首,即使被人控制,她得到不到答案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一直到秦沁重重的嘆了口氣,“我不會再動秦默默。
” 小海這才笑了笑,她緩緩的往外走,所有人都看著她,自覺自動的往旁邊讓路,沒有一個人敢再出來阻攔。
月色凄涼。
樹影沙沙。
秦海瑤感覺自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遊盪在街頭,她沒有直接回家,爸媽和妹妹都在醫院,即將離開,她早就沒有家了。
幽魂一樣飄蕩了許久,小海去了綠洲家 園。
那裡,明明是阮弟涵讓她留下圈著她的地方,可這一刻,她竟無比渴望。
她懷念那個擁抱,懷念阮弟涵的笑容,懷念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
可是她早就不屬於她了。
脫光衣服,進了浴室,秦海瑤站在蓬頭下,感受著溫熱的水劃過身體,帶走她和媽媽交纏在一起的血。
她的面前,擺著那連最後一點藍色也被烏黑侵襲的千紙鶴。
本該是至親的人呢。
很久很久之前,秦沁曾經抱著秦海瑤,輕輕的吻著她的額頭:“我們的小海土八了,從今以後就是個大姑娘了,媽媽希望你開心。
” 秦沁也曾在她生病的時候,徹夜未眠的守著她,等她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媽媽手裡捏著那藍色的千紙鶴,秦海瑤偷偷的拿過來,打開一看,看到上面的字,她偷偷的笑了。
——小海,媽媽的小寶貝。
後來……一切都毀了,那累積的仇恨早已毀了秦沁僅存的愛。
她永遠忘不了那最後的畫面。
她匆忙趕到的時候,秦沁和阮弟涵焦灼在一起,她們用槍對峙著看著彼此。
阮弟涵滿臉的血,眼睛里滿是炙熱的仇恨,秦沁看著她,依舊是一副淡漠的樣子,“阿涵,讓你知道也好,這樣我就是下去見你秦叔叔也再沒有什麼惦念了。
” 阮弟涵發瘋一樣,從未有過的暴戾:“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殺了她? 秦沁勾了勾唇角,她看著衝進來的女兒:“要不是為了小海,我不會留你到現在。
” 她轉頭看著秦海瑤,淡淡一笑:“小海,媽媽答應你放過她的,是她自己不甘心啊。
” 話音剛落,同一時間,“砰”、“砰”的槍聲響了。
滿地的血……最後倒下的秦沁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秦海瑤,她嘴角的血一點點往下流,似是想笑,又似是想哭:“真的是……媽媽的好女兒呢。
” 秦海瑤閉上了眼睛,她的手撫在胸口處,就好像那顆子彈還殘存在裡面陣陣抽痛。
開了一盞燈。
秦海瑤縮在角落裡抱著自己坐了許久許久。
……阿涵、阿涵……阿涵……阮弟涵晚上本來已經在家睡下了,可是不知道怎麼了,也許是白天秦默默的事兒弄的,她睡得不安穩,夢裡,都是秦海瑤的樣子。
她看著小海跪在懸崖邊,兩手合土,對著天空虔誠的說:“我願意的……” 下一秒鐘,她往懸崖下看了看,輕聲呢喃:“阿涵。
” 她的嘴角含笑從上面跳了下去。
一切畫面猶如倒影一樣迅速的在腦海中回放,有什麼人在她耳邊輕聲催眠。
——她替了你,你可以回去了。
……不!!! 阮弟涵滿身是汗的從床上驚醒,她的后脊濕透了,睡衣黏糊糊的沾在上面,重重的喘著氣,她緩和了半響確定只是夢之後,她拿起旁邊的手機。
劃開第一條信息,阮弟涵的臉色變了變,內容很簡單,只有幾個字。
——她們見面,匕首,血。
阮弟涵再也睡不著了,她看著窗外的明月,心中的疑惑更濃。
秦海瑤跟秦沁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還是苦肉計么?這樣的苦肉計……未免太逼真了?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夜的冰涼。
一宿的輾轉。
第二天阮弟涵起來的時候,奶奶已經醒了,或許說她也是一宿沒睡。
老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杵著拐杖,銀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醒了?” 阮弟涵看了看奶奶發紅的眼睛,她心裡難受又自責,走了過去:“為什麼不睡?”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都想打自己的耳光,為什麼不睡?還不是因為她昨晚給奶奶看的那些內容。
昨天阮弟涵給老太太看的那些東西,雖然震驚,雖然難以置信,但是字字句句有條有理。
甚至連後期秦沁在緬甸那邊,用的什麼線,什麼人阮弟涵都羅列出來了。
那些人的名字許多老太太提看的眼熟,有不少人都是秦海坤的舊部,這些消息除了她和海龍,這個世上,怕是都沒有人知道的這麼清楚。
無法相信,又不得不信。
人都是這樣。
即使心裡已經有了許多疑惑的細節,可沒有人將那一層窗戶紙戳破的時候,依舊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老太太之前是查到過秦沁的許許多多,但她總是將她當做自己孩子一樣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像是海坤當年那麼混蛋,她可以容忍。
她老了,失去了幾個孩子后,更是沒了精氣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