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說什麼?封太子嗎?
皇帝這類似於定下接班人一般的話直接讓十二皇子心臟狂跳,他幾乎下意識就要答應下來,但所幸慣常的謹慎和他對自己父皇的了解死死地拉住了他。
不能答應!
這絕對不是皇帝的本意!
那個強硬、極度自我、又足以稱一句雄韜偉略的父皇,絕對不可能說出“把擔子交給你”這種話,他恨不得自己在位的時候就直接吞併趙國,完成一統!
十二皇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瘋狂悸動的內心,然後從座位上起來,在一旁跪下,額頭恭謹地貼在地面上。
“兒臣無能,不堪當此大任。”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拒絕一個皇帝關於未來的繼承人的詢問,盛雲歸感覺自己的心都在亂顫,精神都要壞掉。
但他面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繼續道:“父皇身體康健,正當壯年,又有武威王與鎮東將軍效力,何愁滅不了趙國?”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站在皇帝身後的何鴻喜都忍不住看著十二皇子,在心中暗暗驚嘆。
十二皇子對於權力的渴望他是了解的,沒想到皇帝突兀之下這樣詢問都沒能打亂他的陣腳,若是換個別的皇子,估計會直接被皇帝拋出的誘餌砸昏了頭,直接被定為下一任皇帝的誘惑,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忍得住吧?
十二皇子倒是好心性、好聰慧。
皇帝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欣賞,又道:“晉國連年征戰,如今剛休養生息了兩年,朕又怎能窮兵黷武,使民不聊生?”
十二皇子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跪在地上大聲道:“趙國乃是我晉國心腹大患,若是放任不管任其發展,必然會受其反噬!還請父皇儘快下令伐趙!”
“混賬東西!”皇帝卻是一拍桌案,怒道,“朕哪能不知趙國已成心腹大患,不除不快,你確說伐趙的錢從哪來,糧從哪來?”
“兒臣這段時間在戶部觀風,自有許多體會,若父皇下令伐趙,兒臣願為父皇分憂,坐鎮戶部,解決錢糧問題……”十二皇子說到這裡,咬了咬牙,額頭貼在地面上,卻是又大聲道:“兒臣願助父皇功畢於此一役!”
此言一出,四下里都寂靜了一瞬。
十二皇子這是在立軍令狀了。
他不光是要在戶部保證伐趙的錢糧運轉供應,而他保證自己要供應的,是一場國戰!
他是在勸皇帝,直接功畢於此一役,這次伐趙,直接滅掉趙國!
這是皇帝都沒有表露出來的意向。
這個容貌最像皇帝年輕時的皇子,其野心比起年輕的帝王也絲毫不差。
在數個呼吸的寂靜之後,皇帝突然笑了一聲,跪在地上的十二皇子不由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何鴻喜……”皇帝喚道。
“奴才在。”何鴻喜躬身應道。
皇帝笑著摸了摸自己椅子的扶手,嘆息一般說道,“朕是真的……老了啊。”
眼前的十二子,像極了年輕的自己。
而現在的自己,起碼在野心方面,已經比不上年輕的自己了。
說罷,皇帝也不等何鴻喜的回應,直接對十二皇子說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從明日起,朕就把戶部交給你,伐趙期間一切調度也全都交給你。”
皇帝站起身來,朝外走去:“若有差池……”
後面的話可能是被風吹散了,也可能皇帝根本沒說。
但跪在地上的十二皇子明白,若有差池,那就只能自己以命來抵。
何鴻喜也已經跟著皇帝離開了,宮人們上來收拾碗筷。
十二皇子慢慢地站起身來,差點趔趄了一下。
夜風吹過來,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汗濕了後背。
等到出了皇宮,坐到馬車上,十二皇子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去風月樓。”他下意識地吩咐道。
“殿下,柳公子今天下午已經去永昌候府了。”
十二皇子就愣住了。
去風月樓找柳池已經成了他的習慣,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讓他一瞬間甚至有點茫然。
身體也一陣陣的反胃。
他苦笑著按住自己的胃部,輕聲道:“父皇的飯,可真是難吃啊……”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對不起放進存稿箱忘記設置時間了!
嗚嗚嗚我是老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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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翻牆(大改)
永昌候府。
與笑眯眯看熱鬧還親自下場湊熱鬧的承親王府不同,永昌候府從那道聖旨頒布下來之後,氣氛就跌倒了谷底。
而且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要湊過來踹他們一腳。
何鴻喜,謝懷章,霍宗青,一個接一個的給永昌候府找不痛快。
更別說還有一個蓄勢待發的睿王府,十二皇子可就等著柳池給他告狀了,相較於前幾位順手為之,睿王只是第一時間被何鴻喜叫去了皇宮,不然高低也得來湊個熱鬧。
柳池被僕人引著從側門進了永昌候府,這大約是永昌候最後的倔強了,不讓他從正門進去。
但柳池並不在乎這個。
只要進了永昌候府,等接下來他的名字被寫進族譜,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永昌候府給柳池單獨安排了個別院,還配了四男四女八名僕人伺候他,條件比永昌候府里的那些庶子還要好得多。
畢竟他們就算是再怎麼對柳池恨得咬牙切齒,柳池現在的後台也讓他們不得不收斂脾氣。
躺到床上的時候夜色已深,柳池猶豫了半天,勉強穿著裡衣鑽進被子里,他睡覺的時候並不愛穿衣服,但這裡是永昌候府,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光著身子睡覺還是有些不妥。
然後柳池就做夢了。
他夢到了霍宗青,這人一直抱著他不撒手,把他整個人都禁錮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等到柳池睡醒了,才發現裡衣被他自己拽得皺皺巴巴綳在身上,怪不得會做那樣的夢。
是真的被衣服勒到喘不過氣了。
外頭日光已經大亮,這邊並不像是風月樓的那個房間那樣被累垂的布幔遮蔽,外頭亮了,屋裡也就跟著一起亮起來。
對柳池很不友好。
睡在永昌候府的第一晚,體驗非常不好,柳池嘆著氣把腦袋埋進被子里,感覺眼睛都要被明亮的日光刺瞎了。
外頭有人敲了兩下門,喊道:“柳少爺,侯爺命奴才來告訴您,請您三日後去柳家祠堂祭祖。”
“知道了。”
柳池把臉從被子里抬起來,隨口應了一句。
這個所謂的祭祖應該就是把柳池的名字添到族譜里的過場 ,鑒於永昌候府這邊對他的態度,想必到時候也是和秘密舉行差不多。
柳池賴了一會兒床,便不情不願地爬起來了。
已經接近晌午,但並沒有人叫他吃飯。
他會在永昌候府保持這種隱形人的狀態,直到“出嫁”。
也不知道宋樂山給定下的日子是哪天。
柳池抓著自己的長發,叫了個侍女給自己梳頭,雖然才來這邊第一天,但他已經迫不及待離開了。
就在柳池以為自己將會在無聊中風平浪靜地度過在永昌候府的日子時,一封來自十二皇子的密信就把他的心境打亂了。
十二皇子只在這封密信里把昨晚他跟皇帝交談的所有事情都講了一遍,並沒有摻雜他的個人意見。
但柳池剛看到皇帝對十二說“想將這個擔子交給你”就只覺得心驚肉跳,這要是真的應下來了,那就是真真取死之道了!
皇帝再怎麼說自己蒼老,龍體也沒有什麼大毛病,神智也依舊冷靜清晰,這種情況下敢明晃晃地跟皇帝面對面的要皇位,不是找死是什麼?
好在十二並沒有被沖昏頭腦,反而從皇帝的話里反應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皇帝想要伐趙,但他又不希望自己在史書的記載中得到一個窮兵黷武的暴君名聲,所以他需要有一個人主動提出伐趙。
那個人就是他看重的好兒子,他剛剛封出去的睿王。
於是史書上的記載就會變成這樣:
伐趙是十二皇子提出的,皇帝仁慈不忍民不聊生,大怒,併當場斥責了十二皇子,奈何十二皇子一意孤行,更在皇帝面前立下軍令狀說會保證戶部錢糧運轉。
如果伐趙勝了,是皇帝雄韜偉略,如果敗了,十二皇子就是平息怨氣的靶子。
皇帝永遠是正確的,永遠是仁慈仁義的,錯的是蒙蔽皇帝的小人。
柳池冷笑著捂住自己的臉,把那封密信丟進了硯台里。
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整封信就被墨汁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這麼淺顯的道理,柳池一眼看得出來,十二皇子當然也看得出來。
他只是個被選去給自己父皇背黑鍋的人罷了。
但皇帝並不是讓他單純的背黑鍋,還把整個戶部的權力都交給了他。
一旦戰事開啟,作為後勤的戶部調動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其權勢和重要性將會膨脹到六部之首,連吏部也只能暫避其鋒芒——而眾所周知,權力好放不好收。
十二皇子如果撐過這一次歷練,手中的力量也會龐大到其他兄弟都會感到恐懼的程度。
所以他心甘情願接下了,不僅接下了伐趙的黑鍋,還近乎瘋狂的勸諫皇帝直接將這次伐趙升級成為滅國之戰,需知越大規模的戰爭,後勤的壓力越大。
如果皇帝真的決定以國戰規格伐趙,那麼這一次,十二皇子不是一飛衝天,便是粉身碎骨,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