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 - 第46節

莫非……猜錯了?「要命的話,就乖乖閉嘴。
」南宮星緩緩撒手,嫌惡地擦了擦掌心蹭上的口水。
那媒婆縮回床里,瞪著綠豆眼,直勾勾地看著他,說恐懼貌似也不怎麼恐懼,反而彷佛帶著微妙的戲謔得意。
顯然,唐歡的暗號,在這媒婆身上並不好用。
南宮星不信這婆子和這次的桉子無關,可就連審問,都不知該從何問起。
他突然發現了文曲的厲害之處。
她用的人,興許大部分都是這樣沒有絲毫武功的販夫走卒尋常百姓,遇上邪魔外道自然討不了好去,可在名門正派,和他們如意樓眼前,就彷佛多了一道免死金牌。
再加上這裡頭可能還有並非情願,而是遭到心劫控制的可憐人,就更加無從下手。
唐遠明辛辛苦苦把這婆子請回來,最後怕是也無可奈何,只能好吃好喝供著。
沉吟半晌,南宮星望著那婆子,突然笑了起來。
「我倒是忘了,我們不屑、不能、不願去做的事,有的是人肯做。
」那媒婆不言不語,只是縮成一團,直勾勾盯著他。
「玉若嫣在六扇門裡威名遠揚,你既然是她點名提醒有嫌疑的,等到明日,我從中堂的山頭請幾位捕快過來,讓他們來問你吧。
那班人平日捉拿作姦犯科的惡賊,應該不會在乎對方有沒有武功,是什麼身份。
」南宮星起身一拂袍袖,笑道,「我冒充丁一不成,今日認栽。
希望你明日骨頭夠硬,扛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公門衙役。
少陪了。
後會有期。
」「等等!」那媒婆的臉上總算又浮現出恐懼之色,嘴唇顫動,猶豫片刻,輕聲道,「你們把婆子帶到這兒,問的話……我都老實交代了啊。
我……我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你所謂的老實交代,只怕沒有幾句是真的吧。
」南宮星扶著門框,冷冷道,「那范霖兒,當真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嗎?」「這話還能有假,公子,你是沒見范氏的教養品行,書畫女紅,這種閨女,要不是出身略差母親心氣太高,可輪不到江湖門派的弟子娶回家去。
」「那她母親暴斃,父親痴傻,是因為所託非人,氣出的心病咯?」媒婆眼珠一轉,嘿嘿笑道:「這婆子我就不知道咯,新人進洞房,媒人丟過牆,小兩口子日子平順,蜜裡調油的時候沒人想得起我們,這也就是出了事兒,才都來怨我們做媒的。
你看,這范霖兒當寡婦,其實,嫁給江湖武夫,本就是常有的事兒,結果到頭來,怎麼反倒怪到婆子我頭上了。
」南宮星越發狐疑,這媒婆伶牙俐齒,油滑狡黠,怎麼看也像是個真的媒婆,唐遠明從此人的過往中也沒查出什麼疑點,至少近兩年多,的的確確在附近村鎮撮合了不少新人。
難不成這文曲,專門收斂了一批市井門徒,只為此類情形的時候派上用場不成?可這猜測未免有些太過誅心,沒有實證之前,不能如此看待一個不懂武功的尋常百姓。
他只好轉身出去,今晚暫且敗退。
經此一事,他對香墜捉到后的情況頓時少了幾分期待。
若是這麼一個敲邊鼓的小角色,嘴巴都密不透風,香墜作為招待世子的艷姬,若有問題必定是文曲更加心腹的部下,只靠這不靈光的手勢和暗號,當真能詐出消息么?時辰不早,離開之後,南宮星索性放空心思,回房躺下,閉目行功,決心等到明日與傅靈舟見面,去找馮破碰頭,見見當初世子丟了性命的地方,再做打算。
枕畔還殘留著唐青香囊的澹澹味道,想必她此時,已經被唐月依帶去安全的地方,找可靠的人送往最近的分舵去了吧。
自暮劍閣一事起,如意樓西三堂屢屢出現可疑狀況,這次七星門突然襲擊,恰好端掉了南宮星留作傳訊的幾處據點,要說是巧合,只怕三歲娃娃都不會信。
此前他就修書給師父,叮囑她莫要再姑息西三堂的隱患,從上到下,自總管岳玲起,必須要細細查辦,不能被那選出些人畏罪自盡的手段欺瞞過去。
他動身之前,內三堂的神君堂,外三堂的鎮世堂就都已派出好手,副堂主親自率眾,要將西三堂的問題一一糾察清楚。
他還當有此威懾,那些潛伏的叛徒多少能收斂幾分。
沒想到,他們還是冒著暴露的風險動手了。
由此可見,天道對唐門中的阻謀,是付出了極大代價的。
可世子已經死了,他們之後還想做什麼?文曲的目標若只是世子,得手之後大可一走了之,她還需要殺誰?千頭萬緒紛雜不堪,南宮星足足荒廢了半個多時辰,才漸漸進入心頭澄明的境界,斂神冥思,行功休息。
不覺五鼓雞鳴,晨光微漏,他散功醒轉,托唐青走前纏綿的福,阻陽隔心訣還算安分。
簡單擦洗一番,他盤算一下,決定出門先去養性園,見見唐遠明那條老狐狸。
才開門出來,廊下一個懶腰都沒伸展,南宮星就不禁愣住。
院中一抹倩影扶樹而立,髮絲沾著夜露,面色蒼白,楚楚可憐,竟是范霖兒。
那俏寡婦一身縞素,一見南宮星出來,雙眼珠淚半垂,走近幾步,俯身便跪,哽咽道:「孟少俠,外子……外子絕不是會輕生自盡的人。
他身故之後,家中已有流言,說他……犯了大錯,畏罪自戕。
這絕無可能!掌事稱您年少有為,未亡人在這裡給您叩首,求您為外子主持公道,還他一個清白!」南宮星急忙上前托住手臂,扶她站起,薄薄衣衫下,竟能隔著布料感覺到她肌膚的滑嫩細膩。
他是久經花叢的老手,單單這麼觸手一碰,也知道這楚楚可憐的范霖兒,衣衫羅裙之下包裹的,是副頗為勾魂攝魄的好身子。
心中不覺一盪,他急忙定神鬆手,抱拳道:「弟妹何出此言,在下既然是掌事親自請來幫忙,自當盡心儘力,只要行濟兄弟行得正坐得直,這清白於他,不過是遲早的事。
」他略一思忖,續道:「只是……並不能怪唐門中有針對他的流言蜚語,弟妹可知道,行濟兄弟此次回來,是唐青身邊唯一的陪同者,而唐青,回來之後就成了那副樣子,至今不見好轉,唐行簡他們又都死在了外差之中,大家懷疑你夫君與天道有所牽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范霖兒抽嗒嗒道:「行濟在同輩中年紀較小,以往,總是對行簡大哥言聽計從,大哥說東,他絕不往西,如今……明明是唐行簡被戳破當了叛徒,他餘威猶在,大家不敢說三道四,就、就把髒水都扣到我家夫君身上了么?」「既然你篤定,唐行濟清白無辜,那,不如這樣,我問你些事,你好好想想,咱們若是能找出害死唐行濟的真兇,自然就能將真相公諸於眾。
」南宮星沉聲道,「關於唐青的事,就我所知,唐門上上下下都明裡暗裡問過,想必,唐行濟理應和你也提起過吧?」范霖兒低頭以袖拭淚,哀戚戚頷首道:「嗯,行濟提過,我也問過。
畢竟……是跟著他的時候出了事,就算青兒妹子家裡父母不追究,我心裡也還是過意不去。
」「他怎麼說?」南宮星緩緩道,「若是疾病那套虛頭八腦的謊言,你就不必再提了,我也只當你今日沒來找過我。
弟妹,你若真心有求於我,那就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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