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其他堂兄來借人,左右沒別人在,唐蕊只好乖乖跑這一趟。
平心而論,她當然是不情願的。
可堂兄悄悄告訴她,忙完之後,能去跟傅靈舟見個面。
最近唐家已經完全把她的心上人提前當作自家入贅女婿在用,也不管危險不危險,哪裡有強敵出現,就叫他往哪裡支援。
就算那把魔刀厲害,也禁不住這麼用啊。
她一邊趕路,一邊暗暗尋思,這次見了,軟磨硬泡也得讓情郎答應,和她一起裝病,好好休息幾天。
這可不光是為了偷懶躲活兒,也是為了觀察一下,家裡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本來和和氣氣的兄弟們,現在說話眼神都帶著戒備,本來時不時會叮囑告誡一下大家的前輩,忽然就愛答不理,全交給下面解決,最離譜的是,王府公門這麼多高手在山上,竟然沒一個說要叫他們出人手幫忙的。
這些日子下來,本來是為玉若嫣而來的邪道高手倒是紛紛和唐門結下了梁子,聽說還有天道啊如意樓啊在裡頭摻合,唐蕊光是想想就覺得頭暈目眩腦袋大,恨不得摘了斗笠吹吹涼風清醒清醒。
可惜不行,因為雨已經在下了。
靈舟出門時候沒有帶雨具,這麼多跑腿的,估計也沒誰顧得上給他送件蓑衣,都不知道在山上忙成這樣,有沒有口熱飯吃。
唐蕊越想越氣,腳下步子越邁越快,到最後索性展開輕功,打算趕在雨下大之前找到情郎,尋個地方躲雨,順便溫存片刻,一解相思之苦。
男人啊,就是到了情慾亢奮的時候最好說話,她這次一定要給他逗得慾火焚身,陽具硬邦邦,再釣著他胃口不給,逼他跟自己一起裝病。
那個榆木腦袋老實人啊,要是沒她提點著,今後可怎麼闖蕩江湖。
一溜小跑繞過山坳,看見木頭搭起的瞭望點,唐蕊遠遠便高呼道:“靈舟! 靈舟!我來找你了,今晚不守這邊,堂兄叫我通知你換崗。
” 沒有回應。
唐蕊怔了一下,心中有些奇怪,蹙眉快步過去,繼續喚道:“有人么?我是唐蕊,人呢?都去哪兒了?” 繞過木牆一看,簡陋屋檐下散落著一些吃剩的東西,一小堆篝火殘灰已冷,看上去,倒像是午後就已經沒人在了。
這是怎麼回事?唐蕊愣住。
此地守衛要是過午就已經調換去其他地方,為何還要讓她來此通知一聲? 最重要的是,傅靈舟呢? 唐蕊滿心不解,進去粗製木屋來回打量一圈,沒有什麼可疑,甚至沒有打鬥的痕迹。
要是玉若嫣還關在西堂那邊,這個哨卡算是重地,可現在玉若嫣就在中堂,這哨卡放置得就有些莫名,傅靈舟如今是外圍防線上第一高手,真的會被派到這裡么? 一股寒意忽然從背後湧上,唐蕊暗叫一聲不好,閃身跑出木屋,向著來路疾奔。
但一個滿臉殺氣的男人,握著一把五尺奇型長劍,已經站在那裡,攔住了她的去路。
“來者何人!此乃唐門重地,速速離去,否則格殺勿論!”唐蕊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喝道。
這當然不是為了真把對方嚇退,而是提醒可能在山中附近巡視的唐門弟子,迅速趕來支援。
可山雨已來,林間風聲大作,她的聲音,根本就傳不太遠。
“你是傅靈舟的女人,唐蕊,對么?”那男人往前邁了兩步,眉目更顯猙獰。
唐蕊果斷搖頭道:“你認錯人了,我叫唐歡,你說的那人好吃懶做,要出嫁了還在家縫荷包呢。
” 旁邊低處忽然冒出一個不過半人高的侏儒,一身灰濛濛的,像根沾了泥的筍。
他咧嘴一笑,聲音頗為嘶啞,“這娘們說話眼珠咕嚕嚕轉,是個愛騙人的,我瞧她就是唐蕊。
” 說話間,一個人高馬大的和尚從樹上跳了下來,大半邊臉上布滿紅色胎記,額上一大塊流放罪人才有的刺配印痕。
另外兩個唐蕊只是隱約猜出身份,新來這個和尚,她卻一看就認得出,應該就是這幾天被叮囑重點防備的邪道高手之一,曾被玉若嫣捉拿,刺配充軍的破戒和尚——赤面僧非樹。
而那要是赤面僧,這個侏儒自然就是玲瓏邪塔褚帝玄。
而那個手上長劍有長又窄,一臉怒容的男人,八成便是藏劍嶺畢氏三兄弟中的一個。
老三畢季珠被玉若嫣擒住伏法,老大畢伯賈中了傅靈舟一刀在頸,九死一生,那眼前這位,多半就是排行老二的畢叔通。
唐蕊覺得口中一陣發王,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
且不說這些人是來找玉若嫣報仇,和唐門本就互相敵對,光是畢伯賈脖子上中的那一刀,便足夠他們將自己視作仇敵。
她一個年輕姑娘,要是落入這些人手中,就是僥倖保下一命,哪裡還有顏面去做傅靈舟的妻子? 唐蕊狠狠咬了咬牙,二話不說,轉身便向著崗哨旁的陡峭山坡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竊玉】第四土六章·山雨字數:10879 2019年9月8日唐門習武的姑娘,練輕功時都沒少在前山各處跑,跳過的坡,比走過的台階也不少太多。
唐蕊雖然情急,腦子卻還算冷靜清醒,飛身一縱同時,已將斗笠掀開向後一丟,免得影響視線,同時摸出一把毒砂,頭也不迴向著呼喝聲傳來之處就是一打。
顧不上看打沒打中,她腳尖勾起,足跟下沉,修長小腿綳如弓弦,踩在陡坡泥石之間,借力一緩,向下連踏疾奔。
不料背後咔嚓一響,跟著就是一道風聲急速追來。
她扭頭一看,竟是那赤面僧力大無窮折斷了一棵小樹,向著她后心狠狠丟下。
這一下慌了神,她急忙向旁躲,可陡坡上哪裡那麼容易借力,她又不是什麼輕功高手,腳下一滑,慢了半拍,肩頭一沉,被那樹王砸中,嬌軀轉了半圈,慘叫一聲倒在坡上,骨碌碌滾了下去。
眼前天旋地轉,她只覺大事不妙,拚命想要穩住身形,可腦後當的撞上一塊石頭,痛得眼前一黑,急忙雙手抱頭,顧不上其他。
一路滾到坡底,攔腰撞上一棵老樹,震得她臟腑欲裂,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頭暈目眩,渾身是傷,唐蕊眼見那三人沿著山坡追下來,咬一咬牙,摸出懷中示警哨箭,拼盡全力甩手向天空丟出。
嗖——灰濛濛的影子,衝破樹冠飛了出去。
卻沒有哨音。
那本該尖利刺耳,足可傳到數里之外的哨箭,竟是個啞的。
宛如置身冰窖,剎那間,唐蕊渾身顫抖,冷汗將蓑衣里的王衣服都溻得透濕。
她寧願自己沒猜到。
若真是她猜的那樣,她今日,便再無生機。
“堂哥……為什麼……” 看著逼近的三人,她喃喃自語,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