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的表現形式,包括物質分解——銀色瞳孔驟然鎖緊,懸停在空中的無數金屬彈頭瞬間化為漫天閃亮粉塵,反射著晨間的陽光,紛紛揚揚落下,如同一場金色的雨。
矢量偏轉——幼女的眼珠微微轉動,看向那些不知所措的黑衣男人,無形的壓力像一隻巨手攥住了他們。
在一陣慘叫聲中,士兵們和手裡所持的槍械一同懸浮了起來,手腳並用地在半空中掙扎,彷彿一群在空氣中溺水的人。
連金屬槍身都會變形的巨大壓力下,人類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喀喀」聲。
以及粒子共振——「已經夠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鄒祈輕輕伸手擦去女孩眼角的血淚,她收緊的瞳孔顫動了一下,銀色緩緩暗淡,那些懸浮在半空的男人如同被巨浪拍打般拋飛出去,四散摔落在公寓大門前的水泥地面上一動不動。
接著,無形的風托舉起鄒祈和懷中的幼女,地面在他們腳下迅速遠離,直到高聳的公寓大樓都變得積木般大小。
源於這片大地的桎梏,連同地心引力一起被掙脫,就像灰暗褪色的城市般變得朦朧、直到消失不見。
*********說實話,依靠靈能進行空中移動的感覺很難稱得上舒適,不僅寒冷而且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甚至無法保持平衡,簡直像是凜風中的一片落葉般翻滾顛簸。
等到兩人終於重新著陸,鄒祈從附近的街景判斷他們仍然並沒有飛離太遠,大概從北城區轉移到了城南的郊外,周圍已經看不到林立的高樓大廈,只有灰撲撲的低矮小樓簇擁在一起,其中大部分都已經人去樓空——這是能源危機下城市規模收縮的一個剪影——城市郊區甚至部分不發達的小城鎮急速萎縮,大量人口聚集在方便供能的鋼鐵叢林里。
他們降落的地方是一座荒僻的小院外,雖然周圍的建築都已經明顯出現廢棄后的破敗,但小院里還保有人類生活的氣息。
透過銹跡斑斑的鐵柵門,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已經開裂,荒草從裂縫裡生長出來,在院子側面的牆根下還有一個小沙坑,兩個學齡前的孩子正蹲在沙子里玩耍。
「這裡是……」鄒祈總覺得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下意識伸手推開虛掩的鐵柵門,抬腳走進了小院里。
一棟古舊的兩層小樓立在旁邊,外牆上被雨水沖刷出一道道水銹,樓頂上用紅磚和預製板加蓋出一間閣樓,看起來像是比例失調的大頭娃娃,閣樓黑洞洞的窗口彷彿娃娃的獨眼俯視著小院。
——是她夢裡的那個院子?! 直到看見閣樓,鄒祈這才恍然大悟。
這裡應該是幼女從小生活過的福利院,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她下意識地控制,兩人竟然來到了這裡。
這時,小樓的門「咯嘰」一聲被從裡面推開了,一名看起來不過高中生模樣的少女從昏暗的房子里走了出來。
她面色有些病態的憔悴,嘴唇也缺乏血色,長發在腦後紮成簡潔的馬尾。
大概是正在忙碌家務,她只穿了一件垂到膝蓋的舊襯衣,在胸前系了一條圍裙,顯得非常有居家風格。
在一剎那間,鄒祈的呼吸被凍結了,他的視野里只有那雙寶石般純凈的灰色眸子。
藥劑撫平了時間留下的痕迹,少女的容貌一如當年,似乎將鄒祈的記憶帶回了土五歲那個淫靡的夜晚。
而女孩也認出了他,但相比起鄒祈的驚詫,她只是迷惑地眨著眼睛,歪過頭抿嘴輕笑。
心臟在狂跳,臉頰燙得要燒起來,鄒祈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但卻被懷裡的幼女搶了先。
幼女的眼睛閃閃發亮,臉上的笑容純真燦爛,一邊把臉頰貼靠在鄒祈頸側,一邊嗓音清脆地向著迎出來的少女喊道:「媽媽,我找到爸爸了。
」——————全劇終——————後日談秋季午後溫暖的陽光總讓人昏昏欲睡,小城沉浸在頹廢而慵懶的氛圍里。
街邊的步道上鋪滿了金色的梧桐落葉,鮮有行人或車輛經過。
臨街的小樓都顯露出飽經滄桑的暗淡,彷彿一張褪色的老照片,不少店鋪連招牌都已經缺失,應該是停業已久。
這樣的小城在西北地區比比皆是——圍繞著煤礦或者油田發展起來的聚居地,在採礦工程被叫停后便迅速衰敗下去。
年輕人大多帶著孩子們搬到能源充足的大城市去了,只有深深紮根在小城土壤里的居民還眷戀著這片日漸荒蕪的土地。
一輛黑色越野車緩緩沿著馬路駛來時,似乎與兩側蕭瑟的街景有些格格不入,最終停在一座廢棄的汽修廠大門前。
如今在小城裡的住戶數量遠遠無法滿足城市運轉,大量住宅、商鋪和工廠都被棄置,如同昆蟲蛻下的空殼,隨著時間流逝化為塵土。
偶爾有外地人來到小城,根本無需住店或者租房,只要找上一間合眼緣的空屋住下即可。
顯然,這座汽修廠就屬於燃油車輛禁用后最早倒閉的企業之一,但它遺留的建築卻被後來者鳩佔鵲巢、另作他用。
車門打開,一名留著剛硬短髮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顧及到場合和氛圍,他沒有穿軍裝而是選擇了一套筆挺的西服,但舉手投足間沉穩嚴肅的動作還是依稀可以看出一股軍旅氣質。
他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襯衫的領口,鄭重地提起隨身攜帶的黑色皮箱,才走到汽修廠油漆斑駁的大門前,屈指叩了三聲。
「吱呀——」大門旋開縫隙,露出一張晒成小麥色的男人面孔。
「鄒先生,你好。
我是能源發展規劃處的魏銘,咱們之前見過的。
」訪客率先遞出了自己的證件和名片,站在門內的男人接過後仔細核對了一遍,禮節性地回以微笑。
「辛苦你跑一趟了,魏處長,請進吧。
」魏銘跟在男人身後走進汽修廠的大門,目光不住地打量著這個曾經寫在國家最高通緝令上的男人——他的兩頰有些凹陷,短髮略顯凌亂,身穿一件淺灰色的休閑毛衣,與任何一名周末居家休息的普通工人沒什麼差別。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在學歷、才能、背景上都沒有什麼出彩之處的男人,會在過去七年裡給國家的能源戰略布局帶來毀滅性的阻礙,也迫使政府不得不做出相應的政策調整。
汽修廠內原本為停車預留的寬敞空間被改造成了一座富有生活氣息的院落,在院子中央用鋼管悍成的支架和繩索打造了一架簡易鞦韆,一隻圓滾滾的橘貓正趴在鞦韆旁邊曬太陽,不遠處還擺放著一排用廢包裝箱做成的花盆,裡面種著大蔥、蒜苗以及不知名的花草。
一個身穿天青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正拿著小鏟子蹲在花壇旁邊,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后慌忙丟下鏟子,起身一溜小跑躲進了屋裡。
——編號WT-16,腦開發計劃受試者,12歲,於一年前的某精神開發實驗站遭襲時被帶走。
作為一名盡職的高級軍官,魏銘對任務資料早已倒背如流,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小女孩對應的信息。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研究所以外的地方見到靈能實驗體,下意識繃緊了身體,自然垂下的右手貼近側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