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蒙先來收這幾分薄利罷】
輦轎一路徐徐而行,雲舒坐在轎中,瞧著皇宮前庭來來回回上值的官員,一時竟有些新奇。
頭頂是遮陽的華蓋,劉蒙走在輦轎旁邊,時不時地與來往官員打招呼。
有遠道而來拜見了雲舒后,又與劉蒙巴結寒暄幾句的;有在路上遇見,只恭敬拜見雲舒,對劉蒙表面客氣的;還有遙遙看見公主儀仗與她身旁的掌印太監,卻假裝沒看見掉頭就走的。
每遇見一個官員,輦轎便停下來,劉蒙向她介紹這是誰,官職幾何,家人幾口,師從何人,有何姻親。
不過五六位官員,雲舒便被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搞頭暈眼花。
所幸劉蒙看出了她的疲乏,吩咐了內侍避開官署,這才一路無礙地將人送回棲鳳宮。
待到了棲鳳宮前,劉蒙卻說有摺子需要他代陛下批紅蓋印,再回司禮監也太遠,能否在雲舒宮裡借書房一用。
“殿下,”面白無須的掌印太監笑容和緩,“不若午膳后,您與奴婢一道看折。新任的內閣首輔尚且年輕,不知他的票擬是否有用。”
江山、社稷、民生、戰事。
全都是雲舒未曾接觸過的領域。
雲舒看了幾道摺子,覺得他們寫得都很不錯,劉蒙卻並不滿意,逐一批了紅,打回去讓大臣重新寫。
父皇在時,內閣的摺子向來由秉筆太監批紅,上報皇帝后,再由掌印太監蓋印。她沒想到,到了修彌這裡,劉蒙的權力竟這麼大,秉筆與掌印都由他一人包攬。
更遑論修彌竟賜予劉蒙代行皇帝批閱奏摺的權力。
可既然有了這麼大的權力……劉蒙又為何還要背叛?
正如她看不透修彌一樣,雲舒也越發地看不透劉蒙了。
“殿下是不是乏了?”
發覺到她的出神,劉蒙貼心地合上奏摺。
“怎會?”雲舒笑了笑。
這兩日發生的事太多,她幾乎一夜未得安寢。
可用膳前既已答應了劉蒙,現在才看多久就乏了,未免會讓他看輕。
取而代之這種話,她自己不信,但她得讓劉蒙覺得她信了。
雲舒強打起精神,翻開下一本摺子。
誰知那摺子上的字就跟蟻爬一般,看不了幾眼就直犯暈。
最後竟然摺子一攤,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伏案批閱文書的年輕太監看見她的睡顏,彎唇而笑。
“殿下真是……”
他幾不做聲地喟嘆了一句,又看了基本摺子,見她沒有要醒的跡象,便站起身,將她攔腰抱起,走向卧房。
溫熱的軀體就在手中,下午的日光照在雲舒的面容上,劉蒙看見她眼底下的淡淡烏青,頓住腳步,來回掃了一眼庭院中。
洒掃的宮人看見他們這逾矩的舉動,也都跟沒瞧見一樣,自己干自己的事兒。
劉蒙將雲舒放在六柱床上,為她蓋上薄被,待要走時,又被牽住了衣角。
她口中喚著“別走”。
劉蒙愣住。
“殿下若是乏了,就該歇息。”
雲舒迷迷糊糊地半闔著眼看他,纖白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手腕,溫度從薄薄的皮膚傳過來。
察覺到這一點后,她突然鬆開手,含霧帶水的眉眼微微低垂,避開他的視線。
衣袖擺動幾許,又垂落在錦被之間。
“我昨夜一夜未睡,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外公和谷嬤嬤……”
“是劉蒙的錯,”他說著,彎腰為她掖了掖被角,“劉蒙去叫人將書案和摺子都搬過來,就坐在殿下的床邊批閱,如何?”
在與她獨處時,他向來自稱劉蒙。
“這怎麼好?我不能妨礙你公務,既然要緊事,還是不要讓我耽擱了。”雲舒想也未想,理所當然地回絕。
“不妨事。”
劉蒙說完,便吩咐宮人將摺子從書房取來,坐在她床邊安靜地磨著墨。
見他實在沒有要走的意思,雲舒看了會兒他磨墨也覺得無聊,便道:“將外公和谷嬤嬤葬了吧……劉蒙,他們都死了,不能再這樣折騰人了。”
“如殿下所願。”劉蒙說。
雲舒安了心,閉上眼,沉沉睡去。
再看摺子時,劉蒙卻又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這不應該。
先前她對他百般勾引,而他也佯裝上鉤。
目的達成后,她反倒與他不再親近。
就好像……刻意疏遠他一樣。
這讓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具體是怎樣的不是滋味,他自己也說不清。
“父皇……父皇……”
劉蒙聽見她的夢囈,側首望過去,她彷彿陷入一場噩夢,眉頭緊鎖,花瓣般的嘴唇呢喃自語。
“阿彌……不要,求你……”
劉蒙傾身過去,將耳朵附在她唇邊,仔細地聽。
“父皇,密詔在哪呢?”他聽見她在夢中這樣問著。
說完這句,雲舒又停了夢話,眉心舒展,側了身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頸。
她的側頸處,耳根下方,露出一顆小小的紅痣。
劉蒙此前從未注意過她這顆紅痣,這是常年掩映在她濃密發間的瑰寶。
赤紅的小痣,烏黑的長發,玉白的脖頸。
劉蒙的心頭倏地一跳。
他見過很多女人。
美艷大膽的舞女、寡淡青澀的處子,高貴矜持的官家嫡女、低賤放浪的陋巷暗娼。
沒有一個女人能像雲舒那樣勾人心魄。
明明是尊貴得不能再尊貴的公主殿下,生來就帶著貴氣,可遭受了皇帝的強取豪奪后,她整個人都彷彿被摧毀了。
混雜了靡艷和清冷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宛若污泥里綻開的菡萏芙蕖。
“殿下,什麼密詔?蒙怎麼不知?”他溫聲問她。
明知她不可能回答他,劉蒙仍是這樣問了。
她果真沒有回他。
興許是覺得有些悶,雲舒將手臂從被褥中拿出來。
一方小小的玉印自她的袖袋中滾落,在雲錦被面翻滾了幾下,停下來不動了。
劉蒙用拇指和食指捻起那方小印。
紅色的雞血石,和她側脖頸處的那顆紅痣一樣的顏色。
印章刻著繁複的圖樣,像是刻了字,又不大認得出來是什麼字。
劉蒙並不知道這方小印有什麼用處。
但他知道她欺瞞了他。
他已將所有底牌都全數展示,而她呢?她還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阿彌……”她又夢囈一句。
霎時間,怒火與疑心從劉蒙的胸腔里升騰而上,欲燃愈烈。
“殿下,劉蒙自凈身入宮,便已然了卻塵欲,與宮女也不過逢場作戲。”
錦被被掀開,修長的指尖挑開睡夢女子的衣襟,拉開中衣系帶,露出綉著皇室徽標的小衣,柔軟的胸脯藏於其下。
“商人呂不韋以秦國嬴政奇貨可居,資助嬴政千金,使其回歸秦國。”
掌印太監面色柔和,看起來臉上並無半分怒氣,像是在講一個歷史故事。
小衣周圍的皮膚細膩溫軟,劉蒙的手指拂過裸露的肩膀,又向下劃去,輕而易舉地解開公主殿下的腰帶。
“蒙雖無呂相千金之財,卻自認有相國之能。”
他的聲音低沉,解下雲舒的襦裙,絲綢質地的褻褲便展現在眼前。
而她仍未醒。
“劉蒙家中經商,父兄從小便告訴我,但凡放貸,總得收取幾分利息。”
他彎著手指,以指骨在她的鎖骨上逡巡,叄兩下便解開她綁在脖子後方的小衣系帶。
沒有了小衣的遮擋,雲舒隆起的胸脯便暴露無疑。
稍微撥弄兩下,頂端的茱萸已顫巍巍地挺立。
劉蒙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既已許殿下女帝之位,那現在,劉蒙先來收這幾分薄利罷。”
說罷,他褪下她的褻褲。
不著寸縷的軀體陷於錦被中央,毫無防備地裸露著。
年輕太監唇邊挑起涼薄的笑。
日光從窗中照進屋內幾許,光線中有塵埃漂浮。
喜鵲做了新巢,嘰嘰喳喳地吵鬧。
而這個時候,少年帝王正在皇家行宮的風月池內,坐著蓮舟,頂著烈日,親手將所有的荷花荷葉連根拔起,一支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