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公園 - 愛情公園 第3節 (2/2)

房裡靜了好一會兒,許渭塵手裡的畫集也差點掉到地上,但他拿住了。
最後林雅君說:“不是所有的事都和利益有關,媽媽只想知道你的感受。如果你不想來我們就留在c城,或者去別的城市。”
“許渭塵是挺煩的,”唐既明說,“不過我喜歡l城。”
許渭塵回到房間,覺得自己臉紅得血管都要炸開,但是手和腳都很冷,他關上門站了好一會兒,開始撕扯他給唐既明買的畫集。
精裝畫集封面很厚,他力氣不大,根本扯不開,胡亂撕了幾張紙頁,又氣得狠狠把書砸在地上。
地毯很厚,書砸上去沒有聲音,他又用力踩了幾腳,恨得眼睛都濕了,他總會在情緒崩潰的時候想起爸爸,趴到床上,把臉埋在被子里。
第二天,許渭塵沒下樓,聽見那台老旅行車在十點鐘開走了。他沒把畫集扔掉,放在櫃里時刻提醒自己,唐既明是怎樣一個虛偽的假人。
他希望今生再也別見到唐既明,然而三個月後,林雅君和丈夫離婚了。
她買下了許渭塵家對面的房子,帶著唐既明來到l城,開始她們新的生活。
第4章
唐既明還未來許渭塵學校報道,許渭塵便已聽交響樂社的同學說起。
同學的母親在學校任職,稱學校新收入一位高年級轉學生,履歷極佳,簡直是白白撿到了的未來名校校友。
許渭塵聽罷不言不語,只在心中冷冷一笑,狠狠罵了幾句。
十一月下旬,l城開始斷斷續續下雪。
林雅君和唐既明正式搬到對面屋子這天,李文心做了一桌菜慶祝,許渭塵回到家,起居室里已經飄滿了飯菜的香氣。
唐既明也在廚房幫忙端盤子,許渭塵看見他的背影,腳步停了停,又徑直走過去,在餐桌旁坐下來。
許渭塵一整晚都很沉默,無視了所有唐既明對他虛偽的示好。唐既明給他盛的湯不喝,替他倒的果汁不碰。
唐既明像沒發現許渭塵的抗拒似的,屢敗屢戰,又切了一份牛肉,整齊碼在白色瓷盤中,放到許渭塵面前,輕聲對他說:“阿姨做了一下午。”
許渭塵直接把盤子推回去,覺得唐既明簡直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沒腦子的弱智,機械地做著和以前一樣假模假樣的體貼舉動,以為就能簡單地籠絡他——違著本心,為厭煩的人服務,應該也挺噁心吧,虧唐既明能做得這麼自然。
李文心和林雅君聊得太火熱,甚至沒注意兩人之間的僵硬,專註憧憬著未來的幸福生活,甚至已經開始計劃,等許渭塵和唐既明都去大學后,她們兩人去哪兒旅行。
吃完晚餐,李文心開口:“渭塵,我和阿姨在家休息會兒,你和既明一起去對面收拾幾件傢具。”
許渭塵本想找個理由拒絕,抬頭看見母親認真的眼神,她說“乖”,像在表示不接受借口。不論怎樣,許渭塵是該去幫林雅君收拾的,他便還是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和唐既明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的夜風裡夾著碎雪,把毫無準備的許渭塵吹得往一邊飄。
唐既明摟了一把他的肩膀,把他拉回來些,還笑了笑,許渭塵立刻甩開,快步往馬路對面走。
車庫裡堆了幾件傢具,林雅君的車停在外頭的車位上。這一次來,她換了台新的吉普車,雪胎很大,黑色的胎縫裡卡著些雪,被路燈照得反光。像在宣告,不同於八月的暫居,她們已經下定決心,要適應l城的生活,不會再離開。
許渭塵站在這棟房子與從前全然不同的車庫裡,有些恍惚地怔了怔神。
兩人之間寂靜無聲,但還算默契地組裝了一個柜子,而後拆開電視機,抬著擺上去。
許渭塵熱得鼻尖冒汗,便停下來,脫了毛衣,丟在沙發上。還未轉過身,他聽見唐既明的聲音:“你還要和我不說話到幾時?”
他回頭看,唐既明站在電視牆邊,神情溫柔成熟,沒有絲毫不悅,彷彿許渭塵的仇視與抗拒撼動不了他分毫。
“我做錯什麼了嗎?”他甚至關切地詢問,像他真是不厭其煩地關心著許渭塵似的。
許渭塵原本還能強壓下情緒,現在簡直氣得喪失理智,直勾勾看著唐既明,一字一句說:“你得了吧,覺得我煩,就用不著這麼假惺惺對我好。”
唐既明微微愣了愣,想了幾秒,問:“你聽見我和我媽說的話了,我們回c城的前一晚,對嗎?”
哪怕被許渭塵憤怒地揭穿,他的表情也沒有一點變化。許渭塵冷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竟說:“那天你是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許渭塵被他的厚顏無恥折服,不願再多和他說一句話,俯身拿起毛衣和外套,決定回家,唐既明向前一步,拉住了他,表情終於不再那麼溫柔,有了一絲冷淡的裂縫:“許渭塵,你能不能別跟小孩一樣?”
許渭塵想掙脫,但唐既明抓得極緊,他的力氣根本比不過,氣得罵:“你是不是有病?我懶得理你我就是小孩?我比不上你這麼虛偽,我看了你犯噁心,不想跟你說話,就是小孩?”
“你想罵我可以現在罵個痛快,但是我們才剛搬過來,你跟我鬧翻了,你媽和我媽該怎麼相處?許渭塵,你八月過得還算高興吧,我怎麼想你,很重要嗎?”唐既明說得不疾不徐,聲音很低,像安撫,像威脅,唯獨不是解釋。
他說完,看了許渭塵一會兒,又將語氣放得更緩,跟許渭塵講道理:“阿姨下午說,希望以後早晚我能帶你去上學,她就不用繞個圈子再去公司了。以前雪天送你上學,經常堵在接送區遲到。你鬧脾氣,也為她想想。”
許渭塵說不過他,幾乎真要被他洗腦,只是眼睛又很痛,重重推他一下,這一次推開了。
許渭塵重新把毛衣和外套放下,緊緊咬著嘴唇,梗著脖子去拆放在樓梯邊的小茶几的防撞包裝。唐既明走過來和他一起拆,兩人便這樣沉默地拆裝著從c城搬來的舊傢具,直到林雅君回家。
此後,許渭塵終於和老師唐既明學會了維持表面的和平。在兩位母親面前,不再完全不和唐既明說話,有時雨雪天氣,聽話地坐唐既明的車去上課。
不過放學時,他總是走路回去。唐既明等過他兩次,而後便默契地由許渭塵去了。
關係稍稍改變,是在許渭塵父親忌日時。
這天下午放學,路邊的積雪被車胎和行人壓了幾日,多處已凍成了硬冰。許渭塵白天有交響樂的排練,背著大提琴往家裡走。
他走得小心,走得慢,但有一輛車快速從他身旁駛過,差點撞到他的琴,他受了驚嚇,腳下一滑,就摔倒了。琴箱重重跌下,發出悶響,膝蓋磕到一團冰雪上,手肘也折了折,痛得他眼前發黑。
許渭塵怕琴摔壞,爬起來之後立刻坐在路邊,打開琴盒檢查,仔細確認琴沒事後,剛要合上蓋子,看見視線里出現一雙登山靴。許渭塵抬頭,便見唐既明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靜靜看著自己,身後停著他的車。
“你還好嗎?”唐既明問。
許渭塵不想說話,便低頭把琴盒的拉鏈拉起了,想站起來,膝蓋一陣劇痛,又坐了回去。
唐既明走近了兩步,對他伸出手,他不接,唐既明半蹲下來,平視他:“坐車回去吧。”
許渭塵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唐既明鮮見有些無奈地嘆了氣,眉頭微微皺起,垂下眼,幫許渭塵拍了拍膝蓋上沾到的雪和臟污,把許渭塵的琴盒袋子背在肩上,抓著許渭塵的手臂,半抱著把他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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