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草芊綿,鴨綠津頭生暮煙。
越過九連城便是朝鮮境內,朝鮮邊軍一見是天朝欽差,不敢怠慢,一邊派,一邊快馬將消息報送漢城。
使團人馬在朝鮮邊軍護送下逶迤前行,丁壽掀開車簾,護衛在旁的常九催向丁壽詢問的眼神點頭示意無事,丁壽點了點頭,放下車簾,將身上力拉緊。
自打在黑水神宮中了寒冰真氣,本來寒暑不侵的身子就成了病秧子,幸好寨中存了不少老山參,被他拿來養氣補身,逐漸調理過來,恰好三衛已然大致完成,丁壽一行便啟程奔向朝鮮。
使團離開時卜花禿可謂興高采烈,這姓丁的小子在長白山上衝撞了山神,命大,可這幺把老山參當飯吃的勁頭實在讓人咂舌,若是再不離開,敕書他也沒東西進關牆去換東西了。
丁壽當然不知道卜花禿那點小心思,此時他正蹙著眉毛打量著張綠水,這敏感,自不能讓他在朝鮮君臣前露相,便教常九給她易容了一番,喬邊一個小廝,不知常九這小子是故意使壞還是手藝太差,先用薑汁抹鍋底灰調試補的眉,如今這位朝鮮妖女兩隻掃帚眉,臉上病怏怏的蠟粘上幾撇鼠須,二爺怎幺瞅怎幺倒胃口。
張綠水渾然不覺自己的模樣遭人厭惡,見丁壽打量自己,立刻嫣然一笑,二爺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丁二郎慨然長嘆,長路漫漫,身邊擺著一個不出打炮的心思,我要這鐵棒何用! 「大人可有心事?」張綠水不知自己那媚笑噁心到了丁壽,開口詢問。
丁壽索性眼不見為凈的閉上雙眸,敷衍道:「我在想那位朝鮮新國主李懌什幺……」*** *** *** ***李懌這段時間很忙,雖說不知是不是因為丁壽這隻撲棱蛾子扇動翅膀的原歷史上早了一年登上王位,可他最近忙的事情和歷史上是一模一樣。
朝鮮王朝不愧自稱「小中華」,不但衣冠文字盡學中國,其他東西不論好是一點不落,大明有「奪門之變」,朝鮮便有兄弟鬩牆的「王子之亂弄了個「靖難之役」,朝鮮李瑈也有樣學樣的來個「癸酉靖難」,奪位,至於明朝黨爭,朝鮮更有青出於藍之勢。
自朝鮮立國之初,就有「勛舊派」和「士林派」之爭,之後又有「大尹派尹派」, 「小尹派」與「青松沈氏」又各自演變成「東人黨」和「,「東人黨」又分出了「北人黨」與「南人黨」,「北人黨」又裂變派」和「小北派」,「小北派」中細分「清小北」和「濁小北」,總爭絕不會因為一派大勝而結束,得勝者中自然而然的會分裂出其他黨斗,其雜亂紛呈的精彩程度即便明末東林那幫人也只有瞠目結舌的份爭一起什幺國家存亡民族大義全都靠邊站讓路,還記得棒子電影《鳴李舜臣出場什幺德行幺,誰教丫是南人黨舉薦的呢,這樣在大敵入侵軍大將下獄的本事估計只有天朝太祖的那位老同學在根據地搞肅反時得一比。
朝鮮這些朋黨倒也不是一直順風順水,比如現今被趕下台貶為燕山君的李歲即位,這孩子雖說倒行逆施,「作」的有點狠,可他利用兩次士禍派的手清洗士林派,又依靠外戚的「府中派」狠狠收拾了「勛舊派」來朝中再沒敢跟國主齜牙的大臣,所以他那些荒唐政令得以實施,搞道天怒人怨。
別人不說,就李?那花樣作死的政令拿出一條來讓朱厚第二天大臣的口水就夠正德皇帝洗個澡的,可當時沒人敢勸李?,或敢勸諫的那位老宦官金處善被殘殺后,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李?以七度一路作死狂飆,最終被大臣聯手廢掉,換了李懌上台。
新主登位,這些反正功臣們除了爭搶朝中空出的好位置,就是惦記著李懌,別看這些大臣們對李?在位時的外戚慎守勤、任士洪等人把持朝政罵奸臣,心中卻是羨慕的緊,如今有了機會還不麻利兒把自家女兒往送,當然送之前先得趕出去一個,李懌正妻慎氏是慎守勤的女兒,她守勤、慎守英因反對政變在反正當日被殺,這樣的禍水放在新王身邊晚上睡覺也不踏實啊,至於二位感情甚篤,呸,國家大事前談何兒女慎氏后,眾功臣為表忠心,族中女子流水般的送到了李懌後宮,洪景,尹汝弼的閨女,朴元宗沒來得及生女兒,沒關係,人家有養女,照這又啟發了成希顏,這位送進去的連同宗都不是,人送進去了大王得誰多誰少都不合適,去哪位嬪妃那的次數少了是不是對她背後的功臣,可憐的李懌只能雨露均沾,即便土八歲的大小夥子,這陣子也頗有掏空的感覺。
這一日李懌正盤坐在昌德宮內琢磨晚上睡誰的時候,有宦官來報,領議政議政朴元宗求見,朝鮮的議政府類似大明內閣,領議政相當於內閣首這二位又都是反正一等功臣,李懌立即請二人入內,原以為又要給自宮,結果得到的是一個讓他坐不住的消息。
「什幺,大明欽差已經入境?李繼福王什幺吃的?為何沒遣人回報?」李張的連連發問,誰教他得位不正呢,難免有些做賊心虛。
柳洵老頭捻著鬍子,看了這位朝鮮大王一眼,悠悠道:「殿下無須擔心,如何,待到入京之時便會知曉。
」李懌站起來原地轉了幾圈,搓著手道:「大明欽差到來,豈有國主不去郊到時如何應付?」朴元宗乃是武臣出身,當機立斷道:「便說燕山君身染時疫難以見客,恐貴體,想必欽差也會珍惜自身,不再一味強求。
」柳洵滿意的點了點頭,李懌聞言大喜,道:「那就按朴卿說的辦,儘快探意。
」「老臣便是來此提醒殿下一聲,為免天朝生疑,委屈殿下這幾日白龍魚服身份迎接天使。
」柳洵眯著眼睛說道。
「這個……好吧。
」李懌勉為其難答應,朝鮮冠服皆從明制,可也要分上一品大臣的補子和明朝三品官的補子一樣,而且因明朝以硃色為貴,輕易不穿紅袍,唯有朝鮮國王得明皇恩賞,可穿袞龍袍,才穿了幾天龍就要脫掉,李懌難免不痛快,對這閑著沒事跑自己地盤蹓躂的大明沒好印象,於是開口問道:「此番來使是何人?」「據義州上報,正使為大明壬戌進士王廷相,副使為錦衣衛指揮僉事丁壽宗回道。
「錦衣衛?明皇真是糊塗,這樣的鷹犬爪牙也能為國出使,置我箕子之國於何地。
」李懌面帶不屑道。
聞言柳洵白眉毛跳了跳,見對面朴元宗腦袋一低裝沒聽見,他也不再多言君,這樣大不敬的話在後宮裡說說過過嘴癮也就罷了,要是讓朝中那粉聽到,難保不會把他從還沒坐熱的王位上給掀下來,保不齊還得捎。
這絕不是柳老兒杞人憂天,是兩班大臣真能王出這事來,後來那位李琿就是見后金勢大,革命立場不堅定,和努爾哈赤那老野豬皮虛與大臣政變搞掉,和花樣作死的李?一個下場。
「既如此,老臣便去安排迎恩門郊迎之事,臣等告退。
」耳不聞為靜,再知道這小子嘴裡還能說出什幺來,柳老兒已經打定主意,他已位極人勇退還有個善始善終,熬過這一關就告老辭官,再不伺候這嘴上沒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