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了,酷暑的季節。
草叢被日頭曬得顯著軟弱,花兒也變得有些焦了。除開蛔蛔在草里叫得特別響亮以外,還能察覺各種蟲子夾雜在一起的吟鳴,給悶熱的天氣更添上一層煩躁。
好在此處是江南水鄉,有的便是成千上萬的水,熱氣都被水吸了去,天氣倒也不顯得多麼炎熱乾燥。
人們倒是不怎麼在日晒的街上行走了,紛紛藏在屋中,客棧里也有好些來納涼喝茶的客人。
這些日子,本是萎靡不振的秦肆就跟忽然開竅了似的,也曉得怎麼著才能討好青黛。
他整日都在她附近晃悠著,卻又表現得並不累贅,而是在她身邊尋著活幫忙干。
他自然是做不得在大堂處賣力喲呵、拋頭露臉的事,而是選擇在後廚處與她一同靜靜地擇菜、做糕點之類的活。
他日日的脾性都很是乖順,青黛縱使有心想不理他,也無法伸手打笑臉、尋不到理由攆他離開。
而秦肆似乎也與客棧里的其他人都打好了關係,無論是店裡跑堂的小二、還是後頭的廚子;更不用說早就被收買了的林氏、小竹子和翠翠,現如今就連最寡言少語的林大伯都被他拿捏妥當了。
這一事還是青黛偶然之間發現的,秦肆減少了與她在後廚的時間,反而一轉身就到其他處去了。
一次兩次倒是不驚奇的,一來二去,青黛就有些好奇了。她尋著空子出了大堂,眸光轉溜溜的,果然一下子就尋到了秦肆的身影。
他原是和終日待在櫃檯後頭的林大伯,一同下起棋來了。
林大伯喜好下棋,早年干農活,周遭住著的鄉親也都是些農田裡的粗人,自然是少有會下棋的。如今日子過得好了些,林大伯卻也尋不到一個兩個懂下棋的、還願意陪他這個懶散老爺子下棋的人。
秦肆不知是不是歪打正著、趁機鑽了空子,平日就和林大伯在櫃檯處擺著―盤黑白子棋盤。每當閑空的時候,二人總是會對弈上幾盤。
秦肆本就是個會下棋的,步步都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林大伯只是興趣使然,棋藝並不精湛。
起初,林大伯便是盤盤皆輸,次數一多,他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面色變得黑沉低沉的。
秦肆聰明得很,知道是時候了。
他就開始在暗中慢慢地給林大伯放水,他也不是明晃晃讓老爺子贏,而是思著慮著、似是不慎地下錯━顆棋子,故意讓林大伯吃了一顆去。
二人有贏有輸,下棋的過程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男子間關心的國事、家事、農事等等,倒是相處得愈發有趣。
如此幾日下來,一向未有些表情的林大伯都逐漸喜笑顏開,看到秦肆就要拉他過來下盤棋再走,還大有和秦肆成為忘年之交的意思。
青黛知曉這個情況,起初還替林大伯開心。後來見林大伯越來越偏袒秦肆,她便是驚了又驚,暗嘆秦肆真是精得厲害。
他知曉她不會輕易原諒他,便先將周圍人都拉攏了過去。若是日後他們出了什麼岔子,周圍人定是都幫秦肆說話的。
這頭兒,林大伯和秦肆幾乎每日都至少下盤棋。有一次,秦肆許是覺得光下棋有些無趣,便提出“誰要是輸了便賠一百兩”的提議來。
這“一百兩”可是聽得林大伯心裡直打顫,一百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也不過幾兩銀子。
而這光是下一盤棋,便要出個一百兩,誰能擔得起?
可林大伯卻十分想跟秦肆下棋,二人各退一步,最後便只說到了“五十兩”。
林大伯雖口頭這麼說了,實際卻也拿不出這五十兩,只能心驚膽戰地下著這盤棋。
局勢—開始,便是秦肆奪得上風。豈料,後頭每到關鍵時刻,秦肆便會走錯一步棋子,到最後竟硬生生地輸了五十兩。
再來幾次,也都是秦肆輸了棋,最後總共輸了二百兩。
林大伯也未真有要錢財的意思,見客棧裡頭的客人進出得多了些,便打算收了棋盤去忙活了。
而此時,秦肆竟真的拿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臉上半分怨恨、惱怒的情緒都未有,眼角的弧度甚至還有些上挑了,他低聲道:“願賭服輸。”
林大伯哪裡敢收,有錢也不是這般揮霍的。
秦肆卻解釋道:“正巧客棧里的夥計兒太少了,你趁機去多添幾個人手來。”
可別再讓青黛到處在客棧里,忙活來忙活去的。最好能讓青黛閑下來,他才可以藉機多陪陪她。
秦肆如是想道,卻沒道出自己的心裡話來。
林大伯推託不得,便只能收下了。只是後來秦肆再提起“五十兩”的下棋玩法時,他是萬般都不會答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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