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似乎很難升起了。
周遭依舊是陷在一線灰茫茫的世界里,雄偉皇宮之中內,滿目蒼白血色映著紅牆綠瓦,別樣娟麗。
若不是青黛此時的情緒過於焦急、氣氛過於緊張。她也許就會停下腳步來,細細地欣賞這般景色。
可惜
青黛抬眼,看著身前腰間挎著寒劍的趙千戶,又看了看周遭以一種不過分靠近她、卻也能圍裹著她的一眾錦衣衛,她的心裡便是幽幽地嘆聲氣。
冷風凄凄涼涼,卷著青黛的衣袍擺兒細細交纏。繡鞋踩著雪地而入,在一陣皂靴踩過的深腳印之中,顯得尤其的輕淺。
前頭,並不是通往皇帝的殿中。雖然與昨日徐公公帶的彎曲路徑不同,青黛卻隱約認出了這是去蘭香宮的路。
眼前很快就入了一座蕭瑟卻宏偉的宮殿,似乎在無形之中彰顯著主人曾經的權勢和地位。
還未走近,就能瞧見蘭香宮的牌匾比昨日的顏色還要暗了一些。入門處,幾個宮女正僵立著,面上存著驚懼的神色。
不知是冷、還是害怕地雙臂發顫,卻是怎麼也不肯入了蘭香宮去。
青黛一見,便覺得心中猛然咯噔一聲。趙千戶微停下腳步,側頭朝著青黛周遭的錦衣衛們使了眼色,錦衣衛們便從青黛的身邊移開,各自走至蘭香宮的大門處,如數十尊冷麵門神般立著了。
趙千戶見周圍沒了過多的耳目,頗為清冷的目光便放在了青黛的身上,朝著她低聲說道:“夫人,走罷。”
青黛知道自己現在就如同提線木偶般受人擺布,卻無法反抗。
她朝著前頭看去,只見昨日蘭妃倚靠著的那扇門已經敞開。裡頭未點燈,漆黑無比,卻能聽見裡邊傳來時有時無的、好似低語一般的聲音。
她無來由地起了一絲恐懼,連後背脊椎都起了一陣的絲絲麻麻的涼意。
她微咬著牙,才敢邁動著腳步。此間天地似乎都無了聲響,耳邊只剩下她踩雪的慈窯窣窣聲。
踏上石階,耳邊卻又換成了她如鼓般的心跳聲。
湊近了,視野也更加地寬廣了。屋裡昏暗,卻能瞧見一些事物。
裡頭最吸引人的便是一道明黃的身影,他正是當朝天子。可是他正跪坐在地,面帶悲色,一雙眼眸里蓄著滿滿的悲痛凄涼,口中發出隱隱約約的哽咽聲。
青黛的呼吸似乎變得有些重了,微微顫動的視線緩緩下移。
只見皇帝的懷中正抱著一個身影,那人外頭披著一層織金華麗的絨披風。
披風原本是淺顏色的,現在卻沾上了一層濃厚的紅黑色,似是在一夜之間開了一朵艷麗的花兒。
那人雙目緊閉,一張臉已經慘白十分,只有嘴唇紅得十分妖冶。以及她脖頸處的一處被割開的傷口,早前就已湧出了大量的血液,如今都已經乾涸成—灘如紅墨的漬跡了。
“l”青黛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時,便下
意識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蘭妃
竟然死了?
青黛驚得雙眼都睜大了些,昨日明明還見
蘭妃好好的,今日卻已經一命嗚呼、死狀十分
慘烈。
此時,那一直垂著頭、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皇帝卻是緩緩地開了腔,“秦夫人”
皇帝抬起頭來,雙眼眼眶處似乎都被熱淚給熏紅了,滿眼都是紅血絲,似是處於悲痛欲絕的狀態。
他一見到了青黛,面上就開始顯現出了痛恨的神色,幾乎目眥欲裂地瞪著她,問
道:“朕問你,昨日可曾來過此地?”
青黛聞言便是一怔,處於震驚之中的腦子險些不能反應過來。不過是眨眼間,她就約摸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是有人要陷害她。
她的眼睫微顫著,連微動的雙唇都有了些冷意,“來過”
幾乎有十幾雙眼睛都看見她入了蘭香宮,她怎能撒謊。
皇帝聞聲,嘴角一勾,笑得很是陰冷。口中接著奪出了一道言語,竟充滿了無限的恨意,“便是你,害死了蘭妃!”
那恨意也落在了青黛驟縮的瞳仁里,她下意識退後一步。她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心底的驚懼,暗自咬著牙方端正道:“皇上,昨日臣婦只是受邀來至蘭香宮,與蘭妃娘娘短暫一敘,並無做其餘之事。”
皇帝眼中根本就未有一絲一毫的信任,“受激?”
他冷笑著,“昨日朕邀秦夫人來閑敘一場,你不見人影,倒是來到了蘭妃的宮中。”
青黛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絲裂縫,她腦中的一切猜測似乎亂得天翻地覆,半晌也只能開口道:“皇上,那是因為昨口5
青黛還未說完話語,卻被一道粗啞的聲音打斷了。
門旁的陰影處走出一個人,是那畫白面的徐公公。他朝著皇帝福著身子便道:“皇上,昨日正是奴才領著廠督夫人慾至御書房處。可秦夫人半途中卻突然下了命令,命奴才帶夫人來至蘭香宮之中。”
“奴才雖知道皇上還在御書房中等候著,卻也不敢當場忤逆了廠督夫人的意思,便先領著廠督夫人去至蘭香宮當時,可是有著好些內監宮女都在場的。”
青黛聞言頓時如鯁在喉,這徐公公竟然如此顛倒是非黑白。她眼中的忐忑化作了驚愕,低聲道:“皇上,這是誣陷!”
皇帝冷呵一聲,“誣陷?那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隨著皇帝的話音落下,一樣晃眼的東西便從他的手中丟了出來。
青黛的視線隨著那物移動著,直到那物落在了地面上才瞧清是何物。
那竟是一枚簪子,簪體尾端似乎被削尖了,上頭還殘留著些深紅色的血漬。
青黛恍然間僵住了身體,只因眼前此景實在巧合,那簪子……
她也有一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