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之前在家的時候給庄碩搜了伍佰的歌來聽。
幹活的時候不挑音樂,郎洋洋直接播放了這個歌單。
郎洋洋換衣服進烘焙室,手機放在烘焙室外面的小檯面,轉動的黑膠唱片上是伍佰堅毅溫柔的眼睛。
一天的生活,從《淚橋》開始。
一個小時之後,郎洋洋把歐包送進烤箱之後準備做可頌,郎洋洋做的是一個高糖、少水、少酵母的配方。
發酵隔夜冷藏后的麵糰已經膨脹至兩倍大。
郎洋洋把麵糰拿出來,準備壓成麵餅的時候聽到前門有人在敲門。
“不好意思!”郎洋洋一邊喊著一邊走出去,“我們還沒有開始營業,請……kevin,你怎麼來了?”
王志軍今天穿了一件絲綢質地的銀色襯衫,袖口的地方還有一圈飄逸的毛毛。他站在玻璃門外揮手。
郎洋洋忙跑過去開門,“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我還說做完東西就去找你呢。”
清晨還是有些涼,王志軍很誇張地瑟縮一下。
“主編一大早就問我要稿子,我真的服了,想著自己在酒店裡還不如來你店裡,你老公呢?”
郎洋洋關上門,“他去農場了,我還要做麵包和甜點,你自己找地方坐。”
“好,去忙吧,不用管我。”王志軍在靠近烘焙室的位置坐下,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對了,你們wifi是多少。”
現在烘焙器具的磕碰聲中又多了王志軍狠狠敲擊電腦的聲音,熱熱撓撓的一早上,和伍佰的閩南語搖滾搭配得很奇妙。
麵糰變成了麵餅,郎洋洋從冰箱里拿出冷藏過的黃油。
可頌是常見的起酥麵包,黃油是起酥麵包的靈魂。郎洋洋把壓扁的黃油塊放在麵餅上,摺疊麵餅蓋住黃油,用擀麵杖壓扁之後再次摺疊,這樣重複三次,冷藏二十分鐘之後再摺疊一次,這就達到了小可頌的摺疊次數。
切片、卷形、刷蛋液。
幾十顆可頌分兩批送進烤箱,210c,烤十分鐘之後降溫到190攝氏度再烤十五分鐘。
外表金黃酥脆,內里擁有迷人蜂窩結構的可頌就做好了。
起酥麵包的過程很費時間,比起甜品,麵包的價格更體現在人工上。
等待麵包放涼的時間裡,郎洋洋又抓緊時間把甜品做了。
坐在外面修稿的王志軍已經盯著烘焙室里的郎洋洋看了很久。他們是大學的時候做兼職認識的,王志軍自己從中學時期就確定了自己喜歡的事業,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嘗試做自媒體,浮誇又有梗的風格很吸粉,所以在郎洋洋兼職做上酒的服務員的時候,王志軍就是活動邀請的網紅了。
轉眼七八年,自己從台前退到幕後,在時尚雜誌任職,偶爾更新那個半死不活的賬號。
那時候奔著錢去的郎洋洋也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業,甚至還找到了另一半。
烘焙室里他臉上從容又專註的神色,和七年前的自己好像。
王志軍心裡有個空落落的地方,現在破了一個口子,往裡面看的時候,是坐在破舊宿舍里拉起一塊背景布,對著手機鏡頭吐槽剛結束的某個頒獎典禮禮服。
電腦上主編的消息又發過來了,向他傳達這一期主題的里某個明星哪裡哪裡不能提,要避開。
這個明星不能說,那個品牌不能寫,被公關后的時尚雜誌,不過是明星和品牌的宣傳冊。
王志軍回了個好,然後手指在面板上滑動,點進了自己的小破站賬號後台的私信。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私信了。
點開一個發了很多條的對話框,這是一個把他當做樹洞的粉絲,裡面至少有一百條未讀。
最新的一條是說她終於拿到喜歡的學校的offer,要出國留學去了,再往上滑,也跟自己說過她攢夠了出國留學的錢。
王志軍忽然想,自己賬戶里有多少錢?夠自己出國留學嗎?如果現在開始好好運營賬號,還會有流量有廣告嗎?
腦袋裡的思緒沖淡了對工作的怨氣,王志軍很快改好稿子給主編髮過去,電腦蓋上沒一會兒,悠悠來上班了。
郎洋洋和悠悠把麵包甜品包裝擺放好,和王志軍一起回家。
“走路回去嗎?”王志軍問,他不知道brookside離郎洋洋家裡有多遠。
郎洋洋:“嗯,就一公里左右,天氣這麼好,我們走走嘛。”
上班一公里,簡直是一線打工人的夢。
兩人慢悠悠地往家裡走,上午的陽光正好,打在身上暖暖的,卻不算曬。
也是這樣的具有欺騙性的高紫外線陽光,把本地人曬得黑漆漆。
郎洋洋笑著說:“我都做好準備今年曬得黑黑的了。”
王志軍:“情侶膚色是吧,少炫耀了!”
“哈哈哈。”郎洋洋笑得不行,他好久沒有和人說過這麼多垃圾話了,喝一口店裡做的咖啡說:“哪有什麼炫耀,我只是覺得,以前在高樓里工作都曬不到太陽,以後好好曬一下。”
王志軍:“洋洋,你回來之後開店,相親結婚的事情,怎麼都沒有聽你講過你老公呢?也沒有發朋友圈。”
“我自卑了。”郎洋洋笑。
“放屁,快說。”
郎洋洋想了想,“其實也是有一點點這個意思,大家都是往上走,升職啊加薪啊,我卻是退回了老家小城市。後來呢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就像我和庄碩,我不是有心去隱瞞。”
下了半坡老街,往左邊過馬路,旁邊阿姨牽著三條小狗一起。
過完馬路,郎洋洋繼續說:“我是有點怕大家拿我來作比較,我的店是個很小的店,我和庄碩都是很普通的人,沒有假期就出國度假、沒有滑雪、潛水,沒有鮮花鑽石,也沒有大房子寶馬賓士,只是剛剛好適合我們兩個的普通生活。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好,平平淡淡,互相照顧,每天都很開心幸福,我怕別人來評價我們,說這一切都不過如此,說庄碩的愛、他的毛坯房他的破車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