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 - 第310節

奸是恩典,不奸也是恩典。
你……你為了得我……卻是費了心思、擔了風險,只在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這一條,我是知道的……我此生……寧可給了一個為費心思冒風險的賊,也就罷了……」聽得愣了半日,竟是五內里一陣陣說不得的茫然暖意,一時鼻子都酸想發誓賭咒兩句,卻也不知道說什幺才好,哪知晴雯又是搖頭決然道:「不也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好哄騙的。
你……既然應承了我,便要弄我出去…再給你一個月功夫。
你是求主子也好,怎幺樣也好,我都不管。
出了園子,了,我便日日夜夜給你……玩兒……你要奸就奸,要辱就辱,這一世要怎幺……來世,就是投胎做個蝶兒蟲兒,我也不再投胎做女孩子就是了……但是!你若變了心,怕了,縮了頭,棄了我……我就是拼了生生世世在那火鍋里煎熬,拉了你墊背同去!」她只恨恨擦了擦淚,整理了衣衫,竟頭也不回的去了,一團倩影,咧遠……馮紫英獃獃的,又憐又怕,又如何敢高聲叫回她來?日,馮紫英才無奈回神,和雀思門上幾個太監招呼了,自己坐了小轎離觀園。
他被這晴雯惹出來一身燥火無處宣洩,本想回雲兒處或奸雲兒或奸尤洩慾,思忖再三,卻到底還是變了主意,讓轎夫轉了方向,抬了去喜鵲衚衕,那自己的大舅哥,進京述職的巴州巡撫沈擎了。
擎,本是漢軍正白旗下,昔日里,是尚在潛邸的雍親王門下家奴,跟著王膝下四子弘曆,打打外圍,看看院門,辦些雜差的小廝,論起來也算是雍信門人。
只是他卻也是頗有眼色的,放著油水頗肥的京中知事不做,定要捐士,去河南外任通判,倒讓昔日里雍正也誇他「有些志氣」。
後來逐次升遷,正即位時,已經官居九江參政道,如今升任巴州巡撫,赫赫然方面大員,又親王弘曆親信門人。
他昔日還在江蘇任差時,有一個庶母生的幼妹,就許給時也在江南任職的馮紫英為妻;論起來,這也算是雍正膝下兩個阿哥各自門姻親近之意。
只不過那沈氏懦弱,也不太過問馮紫英之事;沈擎官職爵位,馮紫英之上。
如今,馮紫英雖然也調京任職,也是從三品大員,到底是跟著事的「荒唐王爺」弘晝跟前,和自己這位二品封疆大吏、寶親王門人,眼見晉陞兵部侍郎的大舅哥比之,又遜了好一籌就是了。
賓主相見,獻茶說話,馮紫英也是寒暄冷暖,說些家務雜話,那沈擎也淡,卻也不肯太過親近,只淡淡的陪著馮紫英山南海北,說些任上的故事。
馮紫英幾次三番,只想把話題略略轉到阿哥事上探風聲,這沈擎好半日才笑道:英,你是詹事府管事,想必還是耿心內務之事,其實,我們這些人最難的,即是做朝廷臣子,也是做門下奴才……自然要替主子上下周全。
四爺也常說,府諸事繁雜,裡外應酬,難為了你,周全五爺就是周全朝廷,也是周全四爺只要忠心兩字不差,便是有些小錯,一星半點的,也不值得什幺。
」聽是話無味,想一想,終究是苦笑,試探道:「五爺是主子,四爺自是主子,哪裡還有分別?其實說到底,我們都還是萬歲爺的奴才,也是朝廷……這內帷之事,不比外頭,我是才疏學淺,德行有虧,就怕不是錯了一星,而是大錯特錯……嗯……不敢瞞內兄……我就怕是我們做奴才的,奉了主旨意,卻是辦錯了事。
若是錯了,自然是我們的罪,自然還有天理國法、朝面,我是個下油鍋都說不清的,卻不是還要照顧幾位爺的臉面?……詹事府來好聽是內三府,其實昔年是管著太子的,太子廢了,如今是管著嬪妃的,也有廢了的,還有宗室罪人……內兄,您替我想想,這裡頭憑是誰,抬抬腿我脖子高,我又如何自處呢?想見見四爺,求四爺賞個章程,該怎幺處置,好遵循,便是將來有了罪,也瞑目了。
」然一笑,卻不肯就「見四爺」這個話題說下去,只道:「我知道你說……有一王子臭御史鼓噪,說……五爺……哼哼……淫稷後宮,姦淫母妃。
你有些怕了就是了……你別辯說,先聽我說……五爺是什幺人,那是天上人!鳳孫!就是倜儻瀟洒些,卻怎幺能做這種事?我是斷斷不信的。
就是有,只是機密,那王子臭御史又怎幺知道?定是有人離間……小人之口舌最毒,所謂一口,入骨三分哪。
」不由打了個哆嗦,卻也覺得說到正題,便壓低了聲音道:「五爺自小不好,萬歲爺未免寵些個……自然是要什幺有什幺。
廢妃……就不是嬪妃了,也談不到母妃……,五爺倜儻,若要……怕不也是……只是……未免有些惹話。
」低頭沉默了片刻,抬頭又笑道:「我是斷然不信的。
四爺常說,五爺閑散倜儻,但是總是龍子鳳孫,要女人……滿朝多的是,何必……向內宮伸父子倫常那是要緊的……何況,御史們上摺子,歷來就是滿口胡謅,當不得…再說了,聖人立教,女子如衣服,何須認真?……認真不得,馬虎不得罷只要不是傳到外頭成了民間口碑,那就都是小事。
世兄,四爺常說,我們都廷命官,終究還是要辦朝廷大事,何必在這些兒女小節上周全。
」暗思這「民間口碑」四字似有深意,一時也只好笑笑道:「內兄說的。
」忽然轉了話題,只道:「且不說這個。
我是個粗俗辦些世務的案牘官世兄卻是個風流人。
我在巴州,倒聽過一個風流古記,來京述職,說給四爺四爺也覺得可嘆古今事呢……只是裡面有一段不太清楚了,不知道世兄可否補漏……回頭四爺問起,世兄親自回四爺……卻不是我們做臣子的虔心。
」一愣,旋即笑道:「什幺古記,四爺竟也動心,內兄指教一二,只怕未必知道呢。
」:「說的是盛唐之事……昔日里那楊妃,才貌動於比鄰,其實初時本了壽王李瑁,還封了王妃的。
後來卻因端的天姿國色、玄宗召幸,內事玄宗這李瑁以子侍父,自然也不能說什幺,雖然不舍,卻有君臣父子天倫,只好沒瞧見……只是巴州有一王子讀書人多嘴,常說些古記,便有些野史雜文。
說那楊妃事玄宗后,其實那李瑁日夜思念,戀她美貌,買通內侍,依舊要和她來還說『父王有了春秋』等語,頗有不臣之心。
楊妃倒是個忠貞守節的,既然嬪妃,就說『我已是天子嬪妃,你如何敢糾纏』,李瑁卻說『我也是天子親天下當有一份,你且和父王苟且,過得幾年,自然還歸我』。
楊妃度量,親疏,自己終究是女流,若冒然去告發,李瑁不認,只怕玄宗也不忍處置。
她女,為護著自己清白,自己手書了一封《凌香貼》,細說李瑁要姦淫凌辱她,字字椎心泣血,又有一等風月筆墨,再做不得假,是人讀來鬚髮皆張。
後有幾個梨園伶人,竟以此貼為本,編了一齣戲,也叫《凌香貼》,假託西域,改了名字朝代,發演到玄宗跟前,還暗指……咳咳……李瑁有意兵變,尊為太上皇,重奪楊妃……玄宗看了戲,雖不敢土分信真,但是筆意錐心,又社稷大事,又憐惜楊妃忠貞冰潔,事君從一,也為宗室臉面,就誅殺了李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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