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綴錦樓里諸婢，還是園中各房女兒家，其實多少都想過，情妃可卿過，弘晝是否會再封一位妃子。
如今園中已有兩個小主，一個寶釵、一個湘雲，如有晉封，湘雲身子不好，必是寶釵無疑。
雖也頗犯了鳳姐忌諱，但是無奈寶釵得寵，處事也是小心翼翼，約束貼身丫鬟奴兒，從來不沾惹是非；二則來還有王夫人、薛姨媽姊妹之情在裡頭，鳳姐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哪知這弘晝果然隨性妄為，信手風月，居然毫無徵兆，就來了這幺一出。
日，還是一旁伺候的小紅最先醒覺，俏俏拉拉鳳姐衣袖說聲「是個喜事」，鳳姐才轉了顏色，竟是笑得春風滿面，只和眾丫頭拍手道：「這卻果然喜事……主子連蓼風軒去都沒去過，也不知道芳官怎幺伺候的好，就卻又想了……就封了元春妹妹做妃子。
天可憐見，我其實一直也為這個事情都煩悶元春妹妹……不……元春姐姐，昔日里到底是正經的皇妃，天上的人……每不好相見，也怕她難過，也怕我自己難過，她也難熬，我卻也不是難熬了？其實論起來，她是太太的親女兒，便是我的至親大姑姐呢，就不說什幺天家位份，親戚面上，也不好看……難為主子這份用心恩典，如今元春姐姐做了主子的，正好妥當稱呼，也更親熱了，太太也必然心安……元春姐姐是上上的人品，在大內有過歷練了，我也好學習聽命了，別一直跟個沒腳蟹似的亂扎亂爬的笑話。
」兒、小紅、秋桐等人聽得膽戰心驚，還是平兒最先回過神來，沖豐兒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留小紅在這裡伺候便夠了，善姐……你去趟院……問襲人姐姐，若沒什幺要緊事，可過來一趟，上次奶奶還整理了幾塊子，要給那邊太太、姨太太送去。
就叫襲人來取吧……」半兒、秋桐、善姐等人連忙都答個是，墩身施禮，各自去了，只留小平兒陪著，也是左右無話。
平兒見鳳姐眉梢漸緊，知道她心頭起伏不定，也問，王脆就跪在她腳邊替她捶腿揉膝，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鳳姐閑談，那邊小忙跪在另一側同樣施為。
這小紅度量自己身份地步還該靠後，明知等會子還人要來，也不能怕羞怕恥，便乖乖的將自己身子欺上去，隔著衣裳用奶頭兒鳳姐大腿，這本是私下裡自辱襟懷替鳳姐解乏的規矩，如今平兒自然也裝看就是了。
時，門外還是襲人來了，進門也是萬福施禮，口裡只道：「奶奶讓我過料子……可巧外頭馮紫英馮大人又送東西來，主子說不見了。
只因素日里都雯接送慣的，我就打發晴雯去雀思門上送送馮大人了……奶奶可要見見？」聽她說得東拉西扯的，便知她定然也是得了元春晉位的消息，心裡不安，故些差事，分鳳姐的心思，只低頭一笑，也不說話。
卻已是回了本色，揮揮叫已經自辱了半日，面紅心跳忍不住啤吟嗚咽的先罷了，卻不肯先說正經事，也不肯接襲人的話頭，倒是定了定神，想一想道：「襲人妹妹，叫你來也不光為些緞子料子的事。
有些事，一直想著，還親口再囑咐你一句……你們那裡幾個丫頭，若有不安分的，你要好好管轄，那丫頭也不是個省事的……主子封你做姑娘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卻一味認低的怎幺成……你是姑娘位份，比平兒還要高一階呢，和迎丫頭、惜丫頭是一盤上的人，自然以主子恩典為重，昔日姊妹情分要擱一擱，不好不慎的…來這些是我們體己話，怕你也知道的，不該說得正經。
但是如今園子里又要……怕你失了分寸，惹人抱怨，也怕主子抱怨我不會管事了……」道鳳姐必有此一說，忙低頭笑道：「奶奶說的是……我自然該學習著…嗯……元妃姐姐封妃是喜事……奶奶，咱們是不是該知會各房，奶奶領著，一起去看看，也是賀一賀她。
」想也是，也知道這襲人話裡頭給自己出的主意，是要自己「領著大家」，示園中主次尊卑。
以自己如今懷抱掌握，除了妙玉、黛玉這兩個古怪的，旁然無有不從。
她才要說話，倒依舊是平兒細心，笑著勸道：「自然該去賀賀，卻只怕也是我多心。
主子既乍然封了元妃，說不定等會子就要去蓼風軒…坐，我們要去，還是該先派小丫頭去打探了才好，否則煞了主子風景，卻不著玩的。
便是要去，奶奶最好也是分開了獨自去，一起去賀她太鄭重，倒顯分了不是？奶奶自個兒去，以昔日里太太那層恩眷，說些體己話，只怕才最……何況……總也該讓些時分，讓太太先去了才是，她們是至親母女，只怕也有話說……我們等會子，俏俏去了才好。
」小紅已是換了茶水，遞到鳳姐跟前。
鳳姐撐著下巴，倒也是一臉嬌憨，以手點顎，倒打了個哈欠，笑嘻嘻道：「便依了你的話就是了。
我也是個痴一時乍聞消息有些蒙了……只想著奴兒、姑娘、小姐、小主才是妃子的…為不是寶丫頭、就是雲丫頭她們兩個……怎幺就忘了呢？還是主子的話，我過是主子玩物等類，隨性發落，任意作踐……主子就是興起了，要誰便是誰…其實想來，那個人……才是更合適的呢。
」笑道：「奶奶，原本就想著淑小主是要封妃的。
如今換一個……也不幺。
大小姐……論起來，也和我們要好呢。
倒比淑小主什幺都淡淡的，不好，細想起來怕不更好些。
也少了些是非。
」不住冷笑一聲道：「是。
論起來，我們再怎幺的，都是太太調教出來，主子定的尊卑自然要依從。
但是說到根上，難道還能自外於太太？大小姐是太太親閨女，又是皇妃尊貴，封她妃子，確實是千妥萬當的，我也歡喜。
只是……主子進園子，她房裡都沒去過，只怕連面都沒見過一面……就……封了。
我說句白日里操心的，元丫頭瞧著是個深沉人，還不知道心裡頭怎幺想呢旁的不說，主子連身子都沒用過，就還了得？這又不是成親納妾，都是主子……不用身子，怎幺就想起來這一出……是個什幺情形？你們倒也說說…也別哄我。
主子封了元丫頭，可沒說不封寶丫頭……說不定，回頭還有雲丫…這可好了，四角齊全！」得自己實在不宜沉默，四下瞧瞧，咬一咬牙，低聲道：「雲小主那裡有這種事的……她身子如今不太好就是嗜睡……那……那邊翠墨說了，首烏湯，枕霞居的小廚房日日都熬了，都是我每月親自送去的杏仁給的翠墨… 鳳姐「嗯」了一聲，帶著譏誚瞧了襲人一眼，才撫著指甲道：「那寶丫頭呢？讓你們一個看著雲丫頭，一個看著寶丫頭的。
」面相覷，又都瞧小紅，小紅只好陪笑道：「都是我們沒用，讓奶奶操。
這事不好說不好聽的，是讓秋桐在辦，那本來是大老爺房裡的人，也是個眼的，用話套繞就是了，萬一有不好的，也可以推到她身上……她說，寶姑邊幾個貼身奴兒丫頭，到底不是我們昔日府里出去的，也忠心的緊……一時好法子……不過有個香菱，可憐見得，上次都要伺候了，給四姑娘一攪和倒更落寞了。
何況她本來也是買來的小的……是薛大傻子的妾……或者可以。
奶奶……這事急不得，寧可做不成，也要慢慢來……萬一露了風聲，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