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 - 第259節

一樁是前幾日弘晝遠在張家口,他獨自進園子回事,正瞧見那怡紅院里不得雯在那後院沐浴;端的是雨潤巫山如歸夢,霧滿瑤池潑徑香;一時魂耐不住心頭慾火,強污了那晴雯清白。
雖也告慰自個兒,園中美色眾賈府本也苟且、這晴雯又是個無寵的下等女奴、王爺又有個荒唐糊塗侯門大院里齷齪事多,也未必就揭鍋了;然而到底有些心結;哪知幾辦事,眼見那晴雯居然掌得住,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和自己言談接跟個沒事人似的,一時竟也對這風流小鬟刮目相看。
一樁是昨兒才得的消息,現任驍騎營管帶,和自己一樣是和王爺門人的勒克了大觀園,封了天香樓。
他雖和那情妃可卿並無什幺來往,但是弘晝,大多交他去辦,莫名其妙差了旁人,他未免就有些醋意。
待到在門動靜,聽到有太監宮女傳那「尤家小妹是被冤枉的,是那情妃自己和賊喊捉賊,才污衊了那尤家小妹」。
雖然處置尤三姐是弘晝之令,但貴人心性,如今懊悔了,怪到自己頭上,那尤三姐早就被自己奸了個豈非是飛來橫禍。
何況尤三姐之事,弘晝一直沒有過問,按理說應當置」了,可那小嬌娘卻明明還被自己拘押在詹事府地牢里,只供自己未曾捨得殺了,僅此一條,就有些「私相貪墨」的味道。
弘晝向來是上認真的,他怎能不懷個鬼胎? 只是今日過來請安回話,可巧那勒克什也來拜會,想著定是來回昨兒抄檢天。
兩人自然也免不了親熱寒暄一陣,更是都說自己「沒什幺要緊事」,晝請安。
如今進來主僕坐了,卻見弘晝並無異色,還替勒克什解說「正好小勒子帶兵」,這馮紫英才有幾分安心。
又聽弘晝說起適才內宮夏守忠的來由,個武將,又常年帶兵,官場宮闈里這些門道不熟,想來也沒什幺心機,晝籌謀起來,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諂笑道:子是知道奴才的,自小兒便是多心。
只有點荒唐念頭,料起來也是胡思……只是主子面前不敢遮掩,說出來,也只是個揣摩,還望主子只當…」笑道:「你只管說就是了。
」英低了頭道:「主子,那夏公公是乾清宮的人,萬歲爺身子欠安,用藥些乃是常事,怎幺為這種瑣事,特特跑來大觀園裡顧問主子?我聽主話語音色,其實他今兒來,自然不是為了那些小事……其實說的,乃頭一件,便是萬歲爺其實依舊『不安』。
」聽到這裡,已是眉頭一皺,上了心,卻見那馮紫英彷彿沒覺著,只自顧:「……萬歲爺前幾日召主子您回京,意思只有一條,便是朕躬聖安,勒無需驚惶,照常辦差……只是這宮裡頭,諸事高深莫測,不能光看夏公公今兒來,其實頭一條,就是借著藥方的事,給主子您遞話呢:身子還是欠安的,只是掙扎著見臣子罷了……」第二條,其實就是藥方了……這醫理,奴才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循著事機處幾個老頭子,那都是謹慎的不能再謹慎的人了,怎幺就敢說太醫的藥方是『虎狼葯』呢?這看病用藥的事,也好亂說的?回頭添了減礙龍體,那還了得?……爺您想,李中丞都進京了,軍機處批這種葯他這個『大清第一總督』商議商議?從這頭想起來,那軍機處的意思,狠了,而是『不得亂傳萬歲爺的病情嚴重』的意思……為的,就是個、朝野都要安定。
奴才敢斷言,李又玠此次進京,怕是不會回兩江了,,還是兼步軍統領衙門?都有可能……越是這樣,越是暗證著萬歲爺安啊!人事關聯朝局,這和上回不同,上回是萬歲爺不安,叫王子進實反而是光明正大的……這回卻偏偏要暗地裡防備,還要一口一個著呢』,反而讓人想著可怖。
」聽他剖析,層層抽絲剝繭,頗為有理,不由腦門子都滲出汗來,那勒克霧裡,卻也插不上話。
正在等那馮紫英說「第三條」,卻見馮紫英越,笑著搓手錘膝的拿樣兒。
弘晝轉念一想,知他必是因為勒克什在此,那更有妨礙的話,就有點難開口,要聽勒克什回話天香樓的事體,倒不好就這幺打發了,就擺擺手,溫「無妨的,你只管說下去……本王也只當是閑磨牙聽聽,就說錯了,了……」英瞧了一眼勒克什,才笑著說:「是,謝主子體恤……這第三條幺…著,夏公公的意思,其實是『聽四爺跟前的人說……四爺要進去伺候忠是大內領班太監里有些資格的,萬歲爺跟前的人,就是太監天性愛沒個到處傳的道理。
聽寶親王跟前的人,說的什幺話?便是聽了,怎主子您這裡來提?……這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不是什幺『閑話』,而的正經話呢……」在不便說下去,訕笑著搓著牙花子,弘晝卻已經聽「懂」了。
想起來也可能性,這夏守忠今兒來,其實竟不是他自個的意思,而是在替如今局的大清第一紅人,寶親王四爺弘曆,特地在「遞話」給自己呢。
雍竟如何,自己一直躲在張家口不清楚,他弘曆一直在京卻是心知肚明他四爺是要「盡孝」,進大內去侍奉的,自然要耽擱了軍機處的差事,呢?一樣是雍正的親兒子,是該進去?還是該「出去」?還是繼續窩裝病?若是進去侍奉,也是做皇阿哥的應當得分的道理,弘曆不奉旨正的病情,通過個太監來「傳閑話」給自己,好讓自己進去儘儘孝,份友愛之情……既然都想到這一層了,再往深里想,就是宮帷幔深,燭影搖曳,難以出今這個情形,究竟自己這位四哥,真的是希望自己進大內幺?還是希出來到軍機處替弘曆抵擋些繁瑣政務?還是……連這等心思都是有心……想到這裡已是臉色蒼白,沉吟片刻,知道再下頭的話,便是無論如何,門人,尤其是身為武將,領著驍騎營八千駐軍,守衛京畿要衝的勒克的,這未免太犯忌諱。
他便抬起頭來,拿蓋碗品了一口茶水,苦笑了:「罷了,紫英,既然是皇阿瑪身子欠安,我心裡也亂,容我也想想,……小勒子……那就先說說你的差事吧。
」克什其實也是個心思精明到了極點的人。
眼見這馮紫英是犯了醋味,一葛亮扮劉伯溫,和自己這主子說出這等犯忌諱的話,只為博得主子信他口風,看情形,自己抓捕柳湘蓮,搜問白玉鐲,牽出秦可卿,查封下子已經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弘晝的口吻,似乎要先了結了自事,再和馮紫英密議,他是裝慣了戇頑丘八爺,雖是心裡不舒服,但肯帶出來,便忙粗獷一笑,打個千兒道:「是!主子!奴才昨兒奉主抄檢了天香樓裡頭的物件,奴才是主子一手調教出來的,懂得分寸體令五申,派去的兵也是我的內賬親兵,斷然不敢驚擾了園中姑娘…呵呵……」他雖粗,只是也知道這事於弘晝不體面,看一眼馮紫英,不好開口了。
馮紫英更是識趣,才要起身告退迴避,弘晝卻止住了他,叫他「不忙」,心紫英所說之事是要緊的,便略略有些不耐煩,只冷笑一聲道:「我如細的,你只說結論就是了。
」什吞咽口唾沫,頓了頓,換了顏色道:「嗯……是,回主子。
有礙的戲服、信物都有。
奴才在軍營里已審過那個唱戲的小白臉賊兒,說他幺貴姑娘一本戲譜子,乃是元人所造的淫戲,後頭還有他題的什幺勞才已經找到,兩下一對照,便知端倪……回頭呈上來給主子過目。
還衣衫藏在天香樓後頭的庫房裡……嘿嘿……也難為他們兩個淫賤賊男有武松的、燕青的……甚幺趙子龍的。
更要緊,還有那賤人送到京畿……還有書信,也虧得她怎幺勾當太監,買通了外頭的驛官。
信上雖了,但是言辭曖昧,嘿嘿……主子說她偽造書信,有意勾結外人,送子,必不冤了她。
因沒有主子旨意,不敢刑訊,她有沒有將園中其他人,勾結成奸……奴才不敢妄言。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冷了半刻,才淡淡道:「罷了,你的兵不要在園子去……該辦什幺朝廷的差事,就辦什幺朝廷的差事去。
」什一愣,上回弘晝便沒說如何處置情妃可卿,他也只好叫兵丁將她軟禁,衣食茶水不缺的,如今都抄檢明白,卻怎幺收拾?他自持是個粗魯里,這等什幺昔年賈府小一輩的媳婦兒,壓根也不能算個人,也不免那不過是個罪余的淫賤材兒如今還是太監們看著……請主子示下,怎者主子要不要見見?容她辯辯?」已是聽得腦門青筋直爆,冷冷一哼,怒道:「見個屁!辯個屁!別的不外男通信,便是千刀萬剮的死罪!你叫太監,替本王發旨給那賤貨,隨你!」賤貨」都叫出口來,顯然是怒了,只是「隨你」兩字卻多少有些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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